赵默默的日子比以前更加忙碌了一些,也比以前更充实了。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也经常往这边过来。今天又是周五,明天又是周末了。连续几周下来,赵默默已经适应了每个周末固定带白天去游乐场玩的事情了。事情都集中到周五来做,就显得稍微忙乱一些,平常苏玉玲这时候都会过来帮忙,今天她也要出去,几个老姐妹又来打电话催,说最近天气挺不错,找了块好地方约她去一起练习什么广场舞。苏玉玲还想推辞,那边可就不乐意了,放了狠话,说再不去以后就不认她了,这不是没办法嘛。一大早就跑过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着讨好大人一样,忙前忙后的,生怕她有什么不满。
看她平常一副大人的模样习惯了,这样殷勤还是头一回见,搞得赵默默是浑身不自在,在她把茶几上的茶杯拿到厨房准备清洗第三回的时候,赵默默便忍不住了。
“阿姨,你不是和张姨他们约好了去跳舞的嘛,这约的时间都快到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
“不急,不急,我这不是事儿还没忙完呢?”
“还不急呢,这茶杯你都洗三回了。”赵默默把那套无辜的杯子从她手里抢下来又重新在茶几上摆好。
“默默,那……”
“阿姨,我一个人没事的,你就放心去吧!”
“真不好意思啊,你看这……”
“阿姨,你去吧,你现在这样我真不习惯。”赵默默一脸嫌弃样儿的把她往外推。
“你等等,别推啊,包,包还没拿呢。”
半推半就地总算把苏玉玲送出门,赵默默便来到阳台上清洗她默涵昨晚刚换下的衣服。正洗着就听见开门声,然后是脚步声。
“怎么又回来了?”
以为是苏玉玲又忘了什么东西折返回来,赵默默没回头,冲着里面喊了声。
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一下,那人并没有回话。赵默默心下奇怪,便把手从水盆里捞出来,就着身上的围兜擦了擦,走了进来,与站在客厅里的白敬轩撞了个正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竟愣住了。
“你怎么回来了?”
赵默默没料到会是他,印象里这人好像从来没回过家,这今天是啥风把他给吹回来了。脑子转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这下可是尴尬到家了,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这么一问倒好像是反客为主了,要是白敬轩回敬她一句:“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那她该怎么回应呢?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白敬轩压根就没理她。
这是赵默默来白家之后,白敬轩第一次在家里见到她,一时间竟差点儿忘了家里还住着一个外人。赵默默的当头一问也是把他给弄糊涂了,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门,转念一想,一下子便想起来一个多月前的事。正在想这些事情,他当然没有去细想她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沉默了半晌就回了一个字“嗯”。
其实赵默默会这么一问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来这么久了,和白家的其他人几乎都打成一片,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虽然说起来这是他家,可对赵默默来说,这才是她头一回在家里看见白敬轩,会吃惊会意外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赵默默跟他不熟,也不了解他什么脾气,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啥能说啥。打过招呼,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头回去继续洗她的衣服了。
白敬轩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朝着阳台上走去,少女的身形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有些清瘦单薄,此时她正佝偻着腰身,用纤细的胳膊揉搓着一大盆衣服,略显吃力。看来,照顾人这事对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儿来说,的确是显得有些太过沉重了。如果让默涵看到这情形,大概会心疼的吧?
默涵,对了,他今天特意回来就是为了看她的。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不知道现在再看见她,心情是否还能保持平静,愈接近那扇门,他的心就越跳得厉害。说不清的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拥而上,想要将他淹没。门把抓了又放,深呼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如山般厚重的门。
没有料想中的阴暗,窗帘是打开的,金色的秋阳毫不吝啬的铺满了整张床,像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罩子,赵默涵就躺在那金色罩子的中间,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表情平静而放松,安详而宁静,没有了那么多哀伤,也没那么多凄楚,仿佛是沉浸在幸福的梦里。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就好像是在笑。是在笑他的怯弱吗,这么久了竟然都不敢来看她。
他走到床前,仔细端详着她的容颜,比以前稍微圆润了些,气色也好了很多,看起来是蒙受了很好的照顾。
他把被子稍微往里面推了推,在床沿上坐下,手探到被子底下,抓住她柔软而温暖的手。那温柔的触感好久都不曾感受到了,一时竟让他有些鼻子发酸,眼睛发涩。他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轻巧而舒缓脚步声从虚掩着的门缝里传进来,感觉是被人轻轻提起又轻轻的放下。那是赵默默,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仿佛是怕惊扰到他们一样,若非此刻房间太过空旷,而此刻周围又特别安静,那些脚步声几乎微不可察。
赵默默看着白敬轩走进了姐姐的房间,进去之后又掩上房门,虽然有心窥探房中景象,却也怕惊扰了房中的两人。这时候应该是要帮她推拿的时间,算了,还是过会儿再去吧。难得姐夫回来看她一趟,怕是姐姐也在等姐夫的出现等了好久了吧。这种时候,她应该识趣地消失片刻,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
暂时也没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自从暑假开始以后,一直都像个陀螺一样的忙碌着,难得会有片刻清闲,什么也不用她做,也不用她想,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书架上的那本书她可是惦记了好久,一直都没时间看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晃动晃动有些酸软的肩膀,捧了那书坐到阳台上的躺椅上,微眯着眼睛看楼下的风景。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秋风把整个世界染成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夹杂些许着草木的清香,裹挟着些许黄叶的苦味,在这醉意微醺的秋日的上午,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摊开的书本里生动有趣的文字赶不走如山的睡意,没看几个字她的意识便陷入一片混沌,沉沉地睡去,在远离凡尘俗世叨扰的空间里做着一个香甜的梦,梦里她回到了野花开满的山坡,回到了绿荫如盖的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