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清晨,天边微露晨曦,无风,但暑气已开始蔓延。
“嗡嗡”,枕边蜂鸣。一支修长、有力的手自床上伸出,按下取消键。
白舸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提示:
“哪个递送公司的操作员如此勤奋?他不累,难道送货的无人机不累吗?!”白舸有些抱怨。
人在国外求学,但仍延续了在军营时的作息时间,每天六点会准时起床。现在被这个提示打扰,提前了15分钟,索性披上外衣推门出去取邮包。
公寓的公共空间摆放着一排整齐的柜子,专用以存放递送来的邮包。临窗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自动开闭合装置,以便送货的无人机通过。
虹膜识别后,伴随“咔哒”开锁的声音,白舸摸索着自储物箱中掏出一件物品:一沓信纸,入手并没有什么重量。
随意的翻了一下,十张纯白色的纸上,完全的空白,正当白舸的目光要离开的一瞬,首页最上端突兀的出现了一行字:
刺眼的红色字迹几乎占满纸张,让人感官极不舒服。
“这是什么?今天的日期,一会儿的时间,后面那一串儿数字呢?”白舸拿着纸返回屋内,将那一组数字输入搜索引擎。瞬间弹出的竟然是他每日晨跑必经路线上某处的经纬度坐标,那块巨大的蓝色“地铁施工”的警示牌十分醒目的在街景图片中显示出来。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虽然有些疑惑,但这个时代,各种层出不穷的怪事时有发生。“也许我被哪个捣蛋鬼盯上了”白舸并未太在意,随手将纸仍在床上,奇怪的是那沓纸并未散乱,仿佛装订过一般整齐。
白舸看了一眼电子时钟,早了一点,他有些刻意的放慢速度。
简单的洗漱,定时六点开机的电视声音准时传来:“全国邮政及速递工人为降低工时而进行的罢工已持续24小时,现场包裹堆积如山”固定的全国有线新闻网频道,衣着保守的女主持人正有些机械的播报着。
“看来我们这里的递送人员对工时还是很满意的。”白舸转身向门口走去。
“即将于今晨6时28分始自天琴座的流星雨是自人类有天文观测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预计将持续48小时,全球所有地区均可陆续观测到该奇景,部分地区即使晴朗的白天也可观测”电视画面切换到模拟的璀璨星空,女主持人的声音继续传来。
对天文多少有些兴趣,白舸停了一下,盯着屏幕。
“这次流星雨虽横跨多个星座区域、十分罕见,但与之前发生的历次流星雨并无本质差别,仍只是外空间的尘埃颗粒与大气层的摩擦产生,不会有实际的危险”一个即使带上黑框眼镜也无法遮挡眼袋的中年科学脸连线进入了新闻直播。
“其间虽然也夹杂着为数不多的真正流星体破碎产生的情况,但并不多,体积也不大,相信大气摩擦会让它们灰飞烟灭,请各位不要错过这次难得的天象,放心观测。”专家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在脸上挤出放松的笑容。
“流星雨吗?还是暴雨,应该很壮观吧”白舸关上电视,反身推门而出。
电子时钟上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天气明显反常,照例这个月份,菲拉德尔这座城市的气温还相对清爽,但今年自进入7月,即使是清晨,也闷热异常。仅仅沿着思故河岸的林荫路慢跑了不足3公里,白舸便感觉到明显有汗水流下,呼吸也有些紊乱。
舒缓的慢跑音乐调节作用不大,自入学以来的几个月,白舸的情绪始终很难进入那种一贯的状态。大学毕业、入伍、一次次选拔的优异结果,某种程度上使得他甚至相信会像父辈一样做一辈子的职业军人,毕竟那是他自儿时便有的梦想,唯一的梦想。
可是一次潜泳中的不慎,竟然造成左眼视网膜脱落,虽经过及时医治而免于失明,但恢复后的单眼视力急剧下降。
当首长委婉的征求是否考虑转为文职的时候(毕竟他的个人素质和文化功底十分过硬),白舸木然的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选择了退伍,毕竟文职和他对军人的理解之间存在差距,天地一样的差距,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之后的日子谈不上浑浑噩噩,但是始终有哪里不对,直到那个胖子拿着两份入学通知撞入白舸家门,似乎才迎来了些许改变,想起胖子那张大饼一样的脸,白舸不禁脸上露出了笑容。
胖子是白舸的发小儿,而且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自小就没见他瘦过,所以就胖子、胖子的叫成了习惯。对此他并不着恼,因为他大名常有财,更够呛的名字。为了这名字胖子无数次找其老爹理论,貌似并没有什么结果。
胖子的爸爸老常同志虽然给他起了个这么糟心的名字,但并不表示他老人家没有文化,因为那镀金名片上印着一溜儿的中英法德文字,都是某某文化交流协会理事一类代表有水平的耀眼头衔。
按照白舸老爹的说法“多亏了老常,不然你和小胖这副德行怎么能跑合众国去上学?!毕竟咱们家几辈子的军人,想去那儿,人家的政审估计都难过。”
暂且不考虑去合众国求学如何政审的问题,白舸始终觉得这事儿不是很靠谱,毕竟那入学通知上竟然是什么什么藤的名校,关键还是公费,这种种更加深了他的疑虑,仿佛那校长龙飞凤舞的签名随时都会变成“扯淡”二字。
“反正看你在家里也就当个'闲疯'皇帝,不如出去散两年心,全当陪我了。”胖子如此解劝,脸上爬满真诚,仿佛真的就指望着白舸去陪读。
来到菲城几个月,白舸和胖子碰面的机会相比国内骤减,甚至上课的时候也很少见到那个虽然肥硕但异常灵活的身影。按照对方的解释,这段时间一直忙于“了解异国的风土人情和与当地群众加深交流”的伟大事业,于此相比,那些类似《合众国战争简史》类课业便完全的无足轻重了。
相比国内,白舸的生活虽依旧规律,但显得愈发单调,那种失落的心情甚至有些郁结,直到一周前的晨跑,那道相向而行的靓丽身影出现,似乎在他内心的灰霾中透入一线阳光。
浅色的运动短衫,飘扬的马尾和那白皙、恬静的面容,每次在折返点,她的出现都能让白舸的心漏跳几拍。
只是,七天过去了,始终未能打个招呼,哪怕点头示意也好。
“也许今天会不同?”白舸努力鼓励着自己做出一些行动。
穿过思故河中段的石桥,晨跑的路程刚好一半,是每次折返的位置。
前面那块巨大的“地铁施工”的警示牌,据说已经在这里伫立了整整6年。一段5公里的地铁支线的建设,拖沓的时停时断。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也许施工恢复了?
白舸看了下手表,有意放慢了脚步。因为那奇怪的邮包,比往常稍微早了一点,也许要等一等。
慢跑甚至快变成步行,那个连续许多天的身影并没有出现,白舸有些失望。公园门前这段不算开阔的广场已到尽头,他只好加快了步频,继续向前。
轻微的运动鞋踏在路面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白舸下意识的回头,是她,浅灰色的运动衣,轻盈的身姿和有节律飘扬着的马尾,正匀速的向那警示牌跑去。
白舸有些自嘲,总不能跑回去追上人家,那样的搭讪未免太刻意了,只能无奈的摇头。
仿佛猛地意识到一般,那沓纸上的数字和刺眼的红色出现在白舸的脑海!
“小心!”一声大喊,白舸猛的冲了过去。
听到喊声,女孩儿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有些迷惘的回过头用错愕的眼神看过来。
二十米的距离,也只是几个呼吸间,白舸已经冲到了女孩儿身边,来自于脚下,原本轻微的震动正变成异常剧烈的颠簸。
来不及更多的思考,他拼起浑身的力气将女孩儿推离那蓝色警示牌,方向是公园门廊旁。
“门廊很高大,与水池明显一体,地基一定相当结实,最主要那里明确标示已错开了地铁施工的路线。虽然那儿的水池有水”电光火石间,白舸飞速判断。
很尴尬,白舸发现地面不再颠簸了,难道是错觉?
与此同时,女孩儿已从水中站起,完全湿透的运动衫紧贴在曼妙的身体上,胸前露出好大的一片白皙,如果不是那美眸透出无边杀气的话,这个场景应该很旖旎
白舸希望说些什么,毕竟这种搭讪方式太特别。他手扶着后脑,抬起头,似乎希望能从天空找到些借口
真的让他找到了,至少数十道拖着明显尾迹的亮光自天空出现,只是那些亮光略显诡异,均被巨大的白雾包裹着。
“流星雨!”白舸手指着天、眼睛看着那个女孩儿,保持着这个姿势。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烟尘,白舸连同长达几十米的地面,一同塌落下去
下落的过程很快,即使如此,白舸觉得自己应该还是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很准时啊!”,这是他堕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
现场错愕的人群,连带飞速跌落并忙于看表的白舸一样,没人注意,一道柔和的白光,似乎自天上下落的流星雨中分离,与他一同,落入坍塌的地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