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是真真见过血的,至于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的,不骗人,因为每次见血的时候,他都被人捂住了眼睛。是的,他的眼睛长在匕首柄上,一旦被握住了,可不就是等于被捂住了眼。
匕首身上自然是带有一股子戾气的,不过赋闲了许多年,再深的戾气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况且,匕首已经许久没有被拿出来磨洗过了,早就一身铁锈了,双刃,也钝了。
堂屋的墙上有一个砖缝,大小正好插得下匕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匕首就在那里安了家了。
平日里没人会想起他来,自然也没人去动他,事实上,这家人对他都有点熟视无睹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能用他来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匕首终于被刚上学前班的小主人取了下来,多年未曾挪窝的匕首一时间还有点儿小激动。不过等他弄明白自己要被用来做什么时,心里数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削铅笔!是的,就是削铅笔。而且这小屁孩儿试了几下居然嫌弃上匕首了:嫌他不够锋利。
得,相看两厌,匕首又被放回了砖缝里。
生活变得依旧波澜不惊,几乎没有一丝涟漪。匕首觉得自己也许是英雄迟暮了要,他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个道理,他刚出道就懂。
他只是觉得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等死?匕首有点儿接受不了。可他自己,又能如何?他连反抗的对象都没有!
匕首感觉到这个一言不发的世界,对自己有恶意,深深的,耍流氓般的恶意!匕首才不怕它!匕首甚至有点儿鄙视它,鄙视这个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世界!
匕首累了,他才不要跟谁和解,无解!他年纪也不小了,说是垂垂老矣也不为过。没人再要求他应该做些什么了,因为大家眼里几乎没有他。
匕首睡过去了,可即便睡去了,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那么的……冷硬!
小院里的大家,性格当然是各有各的特点了,不过再怎么性格迥异的两个小伙伴,彼此都能说上一两句话。唯独匕首,从不交朋友,也没谁,敢跟他搭个讪什么的。
再次醒来,匕首看上去有些暴躁。不过这次倒也不怪他,因为他是被吵醒的,被一只偷吃花生的老鼠,吵醒的。
很早以前,匕首就看他不过,他知道这只老鼠是所谓的鼠王,所谓的一族之长。不过那又如何?老子不怵它!而且这厮早就膨胀了,它是饿坏了来讨东西吃的吗?不是!它就是来糟蹋东西的,它才不饿!
匕首是小院的老人了,曾经为这个家奋斗过,尽管已经没人记得了。不过这不重要,匕首也不屑于自吹自擂曾经的功绩。
忍无可忍的匕首忍不住开口道:“呔!那厮,你如果饿了偷吃点花生,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这如此糟蹋粮食却是何意!”
匕首没想到的是,那只大鼠看都没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依旧自顾自地糟蹋着粮食,气焰嚣张。
匕首气坏了,气得全身颤抖。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那只大鼠不急不缓地开了口:“我说,你是图什么呢?我糟不糟蹋粮食,与你何干?怎么,看我不过?老伯,省省吧你!有那时间,有那精力,趁着老眼还没昏花,学绣花去怎么样?”
空气突然安静,匕首好像失了神儿似的,一言不发。大鼠见状,也不再搭理这块过了气儿的废铁,继续糟蹋粮食去了。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寒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砖缝激射而下,被钉死在地上的大鼠,临死前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长了一颗屠夫的心,如何做得绣花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