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奶奶很少一出去就是两三天，这让谢妍有点不大习惯。
午睡起来，她原本想要看看书写写字，却不知怎么地，忽然失了兴致。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精神头来。
脑子里，尽是些不听使唤的念头。
娘去济阳办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带自己去？说起来，自己很久没出过远门了。有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了？
谢妍歪在暖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眼神恹恹。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姑娘？”端着茶点进来的小娟试探着喊了一声。
“你来了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姑娘，您还没睡醒？”
“兴许是吧”
“呃”小娟觑谢妍的神色：“那要不要再躺会儿？”
谢妍把书盖到脸上：“我这会儿和躺在床上也差不到哪儿去。”
“刚做好的米糕”
小娟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传来了嚷嚷声。
“姑娘！我去看看。”小娟很有眼色地刹住话头，挑开帘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脸色却是跟刚才完全变了样。
“姑娘，是秦素娥在外面闹腾呢。胡妈妈和守门的婆子拦着没让她进门。”
不是吧？秦素娥闹到自己这儿来了！谢妍把书一扔，迅速从榻上起了来：“走，瞧瞧去。”
“姑娘，您理她作甚！让胡妈妈她们把她打发走就是了。”
谢妍已经穿好了鞋子：“她是我爹的心头好，我不去见她，万一她跑去跟我爹告状，说我目中无人故意不见她怎么办？有些事，能免则免吧！”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了堂屋门口。
便听胡妈妈不大客气的声音清晰地进入了她们的耳朵：“秦素娥，你既然来了谢家，就要守谢家的规矩。头一条，尊卑分明。什么是尊卑，什么是上下，你不会不懂吧？别说你现在只是个通房，便是有名分的姨娘，咱们姑娘也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胡妈妈的话让秦素娥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在她胸口剧烈翻滚，差点就要涌出来。看她的脸色便知道了，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已然变了形。但不知是她的养气功夫升了级，还是她有别的目的，总之，在最后关头，她忍住了，还嘴道：“胡妈妈，论身份，你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吧。既是下人，怎么又做起姑娘的主来了？依我看啊，不守规矩的那个人是你。姑娘都还没开口说不见我，你这么急赤白咧地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欺负姑娘年少，想要爬到姑娘头上去？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好利的一张嘴！
谢妍眯了眯眼睛，拿胡妈妈的话塞胡妈妈，要是换个人，说不准还真能被她给说得哑口无言。
可惜胡妈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秦素娥，你打错算盘了。
谢妍这边想着，果然下一刻胡妈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声势较之先前一点儿不弱：“秦素娥，你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吗？说我做我家姑娘的主，哼哼，也不怕让人听了笑掉大牙！整个谢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姑娘每日有午睡的习惯？可你倒好，早不来晚不来，偏挑了姑娘歇息的时候来，是不是成心不想让姑娘睡好觉？啧啧，瞧不出来你这心肠还真够黑的啊！”
不得不说，她的反击不但迅速，同样也很精准。
瞧，不是我故意不报给姑娘知道，做下人的，怎么能明知姑娘在歇息的情况下把她叫醒呢？倒是你秦素娥，到姑娘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是何居心？
咱们俩个，到底没规矩的是谁？
“你血口喷人！”秦素娥手捂胸口，瞪着胡妈妈厉声道：“论地位，我好歹是老爷的通房，算得上半个主子，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如此不知大小尊卑，开口闭口肆意污蔑？”
谢妍知道，这个时候该她出场了，秦素娥既提到了父亲，胡妈妈再说什么便不大合适了。
她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不耐地出声道：“胡妈妈，怎么回事？我这儿正补眠呢，就被你们的吵闹声给惊醒了。什么时候我院子里的人这般不懂规矩了？”
说完目光与胡妈妈交汇，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胡妈妈心领神会，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说道：“怪我没用，没把人拦住，扰了姑娘您歇息。可是秦素娥她她唉！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真是”
真是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可在场的每一个，只要看她的表情，都能明白她话里未尽的含义--不是我不尽心，是秦素娥太难缠，太不知规矩。
秦素娥不是傻瓜，她看懂了，也听懂了。
什么在补眠被吵醒？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当她真看不出来她们主仆俩联手演的戏？
强自压下心底的怒意，她上前一步，挤出笑朝着谢妍俯了俯身：“见过姑娘。”
谢妍面上冷冷的，也没叫她起身，用包含着质问的口吻说道：“你来我谢家也快一个月了，不想规矩还是一点没学会。十多年了，从没一个下人到我的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不承想叫你给今天破了例。”
秦素娥心中一噎，气喘胸闷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使劲一咬嘴唇，方才平息：“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姑娘的吗？如今天冷了，送到我屋里的炭却是少得可怜。我和云儿，晚上冻得都睡不着。还有那大厨房里的人，也不知什么缘故，我不过想吃点儿热的，她们不但不肯，居然还叫我出钱买。姑娘不管管吗？”
谢妍狐疑地看着秦素娥，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指望自己给她出头？
要真是那样，那就真的太好笑了。
谢妍目光闪了闪，问：“你来就是为的说这点事给我听？”
秦素娥吃惊地捂住嘴巴：“姑娘不愿管？”
谢妍蹙了蹙眉：“我要怎么做，难道还要说与你听？没别的事了的话，你回去吧！”
“姑娘你”一句话没说完，秦素娥猛地捂住脸，像受了什么大打击般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这秦素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也太奇怪了。”
小娟胡妈妈还有院子里的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迷糊了。
半响，小娟说道：“姑娘，她说的那些”
胡妈妈呸一声道：“她胡说八道呢！咱们奶奶可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子。再说了，她真要那么可怜的话，老爷早给她出头了。”
“那她”
谁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刻钟，答案就自己现了身。
黑沉着一张脸的谢义信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