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苏小听说话,胖胖的二姑妈语重心长地说:“这女娃长得乖,又白又胖,一看就是懂事的娃。等明年你们小两口再给她生个带把的小弟弟,这女娃还可以帮你们的忙。”
“以前承业就是他姐姐们带大的,爹妈省了不少心啊。承业妈当初为了生承业,可遭罪了,连生五个姑娘,才有承业这个带把的继承香火。现在该你接班了,老李家到了你们这一辈,可不能绝后啊。”
她的话,引起了旁边一片赞同之声。
苏小听很不习惯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干涉自己小家庭的事,何况,二姑妈说的又是什么话啊?**裸地宣扬重男轻女封建思想!
她向婆婆和老公看去。
只见婆婆眉头舒展,笑意盈盈,二姑妈的话应该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老公站在婆婆身边,呵呵笑着,似乎并没有觉得二姑妈的话有什么不妥。
苏小听感到体内气息翻转,喉头很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感冒了?”李承业关切地问。
苏小听点点头,昨晚因为照顾孩子,折腾了一夜,估计是受凉了。她不再理会其他人,抱着孩子转身就走,她决定去右厢房的床上躺一会儿。
刚才四表嫂和二姑妈的一番话,让苏小听对这些李家村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
宣传封建礼教、男尊女卑这些旧观念的人群中,不全都是男人,有一种女人比男人蹦得还欢、更重男轻女更歧视女性,俗称女人中的“二鬼子”。
一般这种女人,都是生了男孩子的农村妇女,因为将来要当婆婆,出于对将来自己的利益考虑,会不自觉地站在男权的立场上去说话和看问题。
大概四表嫂和二姑妈便是这一类人。
二姑妈看着苏小听离去的背影,对刘春红说:“我刚才讲错了什么吗?惹你儿媳妇不高兴了。”
“她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家教,在长辈面前动不动甩脸色,也不考虑老人的感受。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啊。”刘春红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儿子。
“那可不行啊。承业,你可要管好你老婆,你妈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拉扯你们姐弟长大不容易,可不能老了还要受儿媳妇的气,看儿媳妇的脸色。承业你可要讲良心,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瘦瘦的四表嫂愤愤地说。
李承业有些尴尬,诺诺称是。
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承业的孩子,怎么就绝后了呢?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生不生二胎,关你们什么事?李家有没有男孩继承香火,关我什么事?
我不上班带孩子怎么了?她是一条生命,不是生了就丢在家里让她自生自灭的。一个24小时离不开大人照顾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婴儿,我不管孩子谁来管呢?带着孩子怎么上班呢?光知道苛求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从厨房穿过堂屋去右厢房的路上,苏小听的心里被各种愤怒充斥着。看到李承业没有跟出来,她更生气了。以前那个言听计从、鞍前马后对她体贴关心的暖男,自从来到贵州后,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苏小听感到一阵孤独和无助。
右厢房那几个男人还坐在那里抽烟看电视。苏小听同样没理会他们,抱着女儿径直走进卧室,关上卧室门,打开被子,把女儿放好,自己和衣躺了下去。
小旭儿大概知道自己是在妈妈的怀抱里,一直在甜甜地睡着。
四周的空气太冷了,床上又没有电热毯。苏小听眯了一会儿,就被自己猛烈的咳嗽声惊醒了。她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软、口干舌燥、喉咙发痒。
李旭儿被妈妈的咳嗽声惊醒了,哇哇啼哭起来。
外屋有很多人在讲话、在笑。好像其中有老公和公公的声音。苏小听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她挣扎着坐起来,抱着啼哭的女儿,轻声地哄着。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承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他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对苏小听说:“喝点水吧,喝点水就不咳了。外面是几个姐夫和亲戚。吵到你没有?”
他把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唱着、摇着。很快,孩子在父亲的怀里破啼为笑。
外间有男人在喊李承业,他应了一声,把女儿交给苏小听,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老婆,出去了。
苏小听一直在止不住地咳,眼泪都咳出来了。她听到外间电视里在讲相声,一群男人在哄笑,其中公公李贵发笑得很开心。
她越发生气了:我和孩子都病了,我们病得这样重,你们全家人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一杯水能治病吗?难道不该送我们去医院吗?至少也该给我和孩子买点药吧?怎么还有心情看相声有心情笑呢?
她不禁思念起疼爱自己的爸妈,哭了。
厨房里,李承业一边劈柴一边对母亲说:“小听病了,村里的药吃了都不起作用。去县城医院又远又没啥效果,还折腾人。妈,你也给她烧个蛋吧。”
刘春红点头答应,郑重地拿出一个蛋,放进灶里烧,嘴里念念有词。
灶里木柴熊熊燃烧,火苗跳跃,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承业母子两张虔诚的脸。
李旭儿又哭了。苏小听一看,孩子尿了,需要换尿不湿。她咳着爬下床,从大包里取出一片尿不湿,给女儿换上。
刘春红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沾满灰的烧熟的鸡蛋。
“小听啊,你看你可能也是进哪个洞子里,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把它吃了吧,吃了病就好了。”刘春红指着蛋上的孔洞,对苏小听说。
苏小听有些厌恶地看着婆婆脏兮兮的手上拿着的那个黑乎乎的鸡蛋。
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婆婆的话让她更加心烦:生病不吃药,要吃蛋来治?每个鸡蛋用火烧后,都可能有孔洞,难道都是因为钻洞引起的生病?
“妈,我不想吃,你们吃吧。”苏小听扭过头,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李旭儿本来都快睡着了,被妈妈的咳嗽声吓得睁开眼睛,小嘴一瘪,又准备啼哭。
“我们吃治不了你的病啊,小听,你把它吃了吧,病就好了。你看你吃了给孩子烧的蛋后,孩子的病不就慢慢好起来了吗?很灵验的,你还年轻,可不敢不信它。”
刘春红把烧蛋往苏小听怀里一塞,急急地抱起孙女,哼着哄着逗着不让孩子哭,转过头又补充一句:“鸡蛋很贵的,一个可以卖五角钱,都可以换半包盐巴了,你可不要浪费了。”
婆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乖巧懂事的儿媳妇,苏小听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烧蛋吃了。
一天之内,吃了两个烧蛋,她感到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