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小听实在忍不住,扳过男人的身躯,撒娇:“怎么了?老公,我错了!对不起嘛。别不理我啊。”
李承业转过头,一脸微笑。他点点头:“知错就改,这才是好老婆。”
亲了亲苏小听,他脸上的笑渐渐褪去,满脸愁容,一声叹息:“刚才工地上来电话,我负责的那个隧道塌方了,死了一个工人,伤了三个,人命关天,我得马上赶过去。家里有我父母照顾你,我也心安一些。老人一辈子拉扯我和我姐姐们不容易,现在又丢下家里的老屋、鸡猪牛,跑来伺候你。希望你看在他们是我父母的面份上,对他们好一点,遇事多一点包容。”
说到难过处,他喉头哽咽,头低了下去。苏小听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也很难过。
是啊,他也很难,要养家糊口,工地上的事一大堆,自己真不该让他担心。她仰望着丈夫,慎重地点点头,认真地说:“我会的,你放心。”
吃过晚饭,李承业就搭当天的晚班车走了。临别,苏小听哭得眼泪汪汪,目送着班车渐行渐远。
李大勇打电话说他不回来了,在同学那里睡。
晚上睡在空荡荡的卧室里,苏小听忍不住思念起丈夫来,难以入眠。
午夜两点,收到李承业的短信:“我到工地了,晚安!爱你的老公。”苏小听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他那么辛苦,到了却不忘给自己报平安。
一股幸福和甜蜜的滋味油然而生。
她微笑着回复:“平安到了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晚安!爱你的老婆。”
手握手机,就像手握着李承业的手。苏小听舍不得放手,进入梦乡。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第二天,苏小听早早醒来。洗漱完毕,看到公公婆婆也起床了,出了次卧。
“爸、妈,早!”苏小听第一次发自内心、充满感情地打着招呼。
她对丈夫许诺过要善待公公婆婆。
她决心从今天起,把公公婆婆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尊敬、关爱。
李贵发哼了一声,“咳——”一口浓浓的黄中带绿的痰,吐在实木地板上。还用脚蹭了蹭。
苏小听这次忍住了心中翻起的恶心,尽量不去看地上,也努力不去联想,心中默念:公公婆婆是山区的农民,卫生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应该学会体谅。
“你早!”刘春红倒是很快笑着作了回应。
心情不同,看出去的感受也不同。
今天,苏小听就觉得公公婆婆比以前顺眼多了、慈祥多了。
“爸、妈,你们还没吃早点吧?想吃点什么?我去买。”苏小听真诚地询问,努力把两个老人想成自己的父母。
其实,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才没这么乖巧懂事呢。
要是在自己爸妈面前,她一定会沙发上一躺:“好饿啊,爸妈,早点买回来了吗?”
苏学江和许文华就会笑眯眯地指着餐桌上,不厌其烦地介绍哪样是爸妈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还冒着热气,哪样是他们刚刚做出来的。
苏小听现在怀孕了,那早点更不需要她操心了。
可现在她面对的,是刚从山区农村来的公公婆婆。老人不适应城市生活,估计该去哪里买早餐,他们都不知道。她做儿媳妇的,难道不该多承担一点吗?不然她怎么对得起老公临出发前的交待呢?
于是,当公公婆婆表示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后,她拿了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买了些包子馒头、豆浆油条,苏小听往家赶。
回到小区,才发现小区突然停电了。电梯无法使用。苏小听仰望着十一楼高处的家,看着手上的大包小包,眼前一阵眩晕。
没有人接应她,那就咬牙爬楼吧。
前几楼还没感觉怎样,过了六楼,苏小听只觉身体越来越沉,体力不支,腹中阵阵疼痛。
以前她看过类似的文章,说有些女人怀孕,光晾晾衣服,手一抬,就流产了。
她不由心里发怵,这样爬楼下去,不知道宝宝会不会出事?可除了坚持下去,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只能爬两步停下来,依着栏杆喘息一会,再咬牙往上爬。
终于,到了十一楼。苏小听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用钥匙打开门,看到李贵发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抽烟。
刘春红手拿抹布,到处抹着擦着。
“爸、妈,早点我买回来了,快趁热吃了吧。”苏小听把包子馒头豆浆油条往餐桌上放下,忍着腹中隐隐的疼痛,挤出一个笑容。
让她失望的是,公公婆婆没有说一句关心她的话。
比如,停电了,爬十一楼给他们买早点辛苦了。
比如,一大早怀着孩子,辛苦来回,有没有不舒服啊?
没有,一句话都没有。
李贵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摁灭了烟头,刘春红放下抹布,吃了起来。也没问苏小听吃不吃。
看样子儿媳妇照顾公婆,在他们眼里,天经地义。热脸贴到冷屁股上,掏心掏肺地巴结换来对方的理所当然。
苏小听回到自己的房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如果是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嘘寒问暖关心她。看到停电了,他们一定会下楼接应怀孕的女儿。
当然,如果是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不会让怀孕的女儿去买早点,老两口自己会去买了给她照顾她。
因为电梯停电,苏小听一想到爬十一层楼的痛苦,决定中午就在家煮面条吃。
下午做点煎饼之类的,煤气灶上再煮个紫菜蛋花汤。
苏小听将三个碗里,均匀地放入猪油、酱油和葱姜。
锅里水烧开,放入面条,煮好后捞出,一一盛好。
“爸、妈,吃面条了。”她对着客厅喊。
“辣椒我还没放,你们看需要多少,请自己放吧。酱油、葱姜和猪油我己经放好了,你们看看够不够?不够再加。”
苏小听一边忙着洗锅,一边招呼着走进厨房的婆婆。
刘春红笑着对苏小听点点头,今天儿媳妇的表现很让人欣慰,让她和李贵发第一次从遥远的山区来到首都的局促不安和自卑感,消退了不少。
在儿子媳妇的房子里,第一次感到家的温暖。
她偷偷抹去眼角浸出的泪水,先将一碗面里,舀了一大勺油泼辣椒,拌好,双手抬着,慎重地端给李贵发吃。
李贵发没有客气,坐在餐桌旁接过来就大口吃起来,也没问老伴吃没吃。刘春红照顾好李贵发后,才来拌自己的那碗面。
等她拌面时,碗里的面条已经有点冷了硬了。
苏小听边吃面条边目睹这一切。
然后看着李贵发吃完面条,嘴一抹,将吃剩下的空碗往餐桌上一放,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刘春红立即放下手中自己的碗,端起李贵发的空碗,走进厨房,拧开煤气,继续帮他煮面。
苏小听不禁暗自感叹:这是需要多少年的共同生活,才能形成的默契啊?这是心中沉淀多少爱,才能让女人牺牲自己,一切以身边男人的需要为自己人生中的最大需要?
苏小听扪心自问:就算自己再爱李承业,也无法做到婆婆这种牺牲精神。
相反,她认可的婚姻模式,是她父母那种类型,她爸爸照顾她妈妈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