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悠然的唱了起来,我正睡得香,就忍耐着,没有接。
想起华永利说今天会给我打电话,这才连人带被子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手机刚好一曲唱完。我拿起手机一看,是郑红,就又把手机丢开。可没等我脑袋挨着枕头,手机就又唱了起来。
“喂。”我有些不耐烦的接起了电话。
“呦!不高兴了?”郑红兴致勃勃的声音传来,“要不说你们这些人命好呢,我这上夜班的人都醒了,你们还睡着呢?”
“有事吗,郑总?”我不为她所动,客气而冷淡的问道。经过一晚上的失眠,我已经想好了,管他谁对谁错,谁好谁坏,都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犯不着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从今以后,对这些人我只有一个态度,敬而远之。
“这不就被您吵醒了吗?”我道。
“那是我着急了?”郑红道,“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怎么样?你老板昨天回去后没怎么着你吧?”
“你觉得他能把我怎么着呢?”我笑,“我只是个打工的,又不是卖身为奴,还不至于被人二十四小时监管吧?再说我老板也没那闲工夫。”
“那他……就直接把你送回家了?”郑红又问。
“不送我回家还能去哪?带回办公室训一顿?”郑红越是这样着急刺探,我越是步步为营防着她。
郑红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我这话。“你没挨训就行了。我也就放心了。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来我这里喝酒了?”
“郑总是想挑战我老板的耐心呢?还是在挑战我的饭碗呢?”我也笑。
“哦?这么说你老板还是生气了?”郑红马上抓住了我话里的漏洞,一连声问道,“他说什么了?说起我没有?”
我烦了。无比的厌烦。为他们的脑袋感到不值,那么聪明的脑袋做什么不好,非要用在勾心斗角上,有意思吗?
“这让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我笑,“我老板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喔,没事!”郑红马上道,“我就是怕让你为难。你别怕,他那人就是看起来凶。他要是敢因为这事儿难为你,我去替你找他算账。”
我真想提醒郑红,她是不是忘了昨天被华永利毫不留情的那一下了。
我说我会记住她这话的,哪天我老板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把这话告诉他。
听见门铃响,我还以为是出去锻炼的老妈忘记带钥匙了,打开门一看,是陈美萍。
“才睡起来啊,小含?”陈美萍高亢的嗓音帮了我的忙。郑红闻言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我应了一声,郑红这才说道:“那行,你招呼客人吧,我们以后再联系。”
陈美萍探头探脑的进来,虽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每次来,还是这幅德行,得把屋里四处打量个遍。
我拿出一次性拖鞋递给陈美萍,陈美萍刚要换,又改变了主意,穿着鞋大步进了客厅。
来者不善啊。我看着陈美萍雄赳赳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我还没问呢,你们这装修花了多少钱啊?”陈美萍依旧看着屋里问。
我说三四十万。
“三四十万?!”陈美萍重重的白了我一眼,好像我花的是她的钱,“你现在还装什么门面啊?真以为自己是有钱人了?你妈不养老了?你不嫁人了?你想没想过以后啊?你妈也真是的,就由着你这么胡来!”
我不禁笑了。人说墙倒众人推,我这墙还没倒呢,陈美萍就想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我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看住陈美萍,让她继续往下讲。
陈美萍看了看蓝灰色的欧式沙发,果然又找到了话头,“这沙发一看就是你选的!”她一撇嘴,嫌弃的把沙发拍了一下,“你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谁家的真皮沙发会选这么怪的颜色?你以为是买衣服呢?穿过新鲜就没事了?还有这些,”陈美萍揪出身后的靠枕来抖落着道,“弄这么些东西干嘛?这是给人做的还是给它们坐的?”
“你要是嫌坐在这里不舒服,卫生间里有个小马扎。”我伸手一指卫生间道。
陈美萍对我这种态度大为不满,坐正了,面对着我说道:“小含,你就这样,我告诉你,你会吃亏的!从小你就不听人劝。你说你现在落下什么好了?二十七八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你妈想想吧?你这样她能放心吗!你说要不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谁愿意和你费这唾沫星子啊!”
“那我就谢谢你了!”我再也忍不了了,起身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我也想大度一些,不要那么尖刻,四面树敌。可是,光我想也不管用啊!
陈美萍很快又跟了过来,挑剔的打量着卫生间问:“你刚才说装修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我说四十多万。
陈美萍瞅了我一眼,笑的莫测高深。我懂她的意思:你快别哄我了,四十多万,这里哪儿值这四十多万啊?
我实在没心情和她废话,但陈美萍这人,你只要是让她占了一点上风,她就会觉得你是理亏,以后就会变本加厉。
所以我也一笑,看着她踩过来的一溜鞋印问道:“你这鞋多少钱一双?”
“一百多!”陈美萍自豪的一扬脑袋道,“我这可是真皮的。”
“我这双拖鞋值三双你这样的真皮皮鞋。”我把脚上穿着的缎面拖鞋伸到她灰尘满面的大黑皮鞋面前,细言慢语的说道,“你能看的出来吗?”
陈美萍一撇嘴,正要反驳,看见了鞋子上的尘土,忙把一只脚抬起来在另一条腿的裤腿上上下蹭着,蹭完一只,又把另一只鞋如法炮制。嘴里一边说道:“你那鞋是包金的还是镀银的?能有我三双鞋贵?你也真敢吹!”
“不信?”我吐出一口漱口水,“上瑞都顶楼去看看。”
瑞都是我们这里最高档的一家商场。尤其是顶楼,专卖一些本地人根本不敢问津的大品牌。
陈美萍一听瑞都顶楼,张大了嘴巴不作声了。说明她也知道这地方,这就好办。
瑞都顶楼有一家专卖家居饰品的小店,据说里面的商品大都是外国货,东西确实精美,只是价格昂贵,让人望而生畏。
我这也是搬家的时候,樊荣给了一张价值一千元的购物券。别无选择之下,只能咬着牙选了几样。小小的购物袋还没装满,一千元就已经报销了。心疼的我差点没把这点东西当作装饰品摆起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陈美萍,绕开她出了卫生间。
这时候老妈回来了,一看见陈美萍,眼神先就一缩,忙看了我一眼。
老妈没短处的时候,见了人也是畏畏缩缩的,更别说现在了。我就是老妈的短处。
“你吃了早点没有?”我用眼神示意老妈,让她放宽心。
“吃过了。”老妈道,“跳完舞和舞蹈队的人一起吃的。”说完又忙着招呼陈美萍,“美萍来了?快坐。吃了早点没有啊?”
我在餐厅吃着早点,没吃几口,就听见陈美萍又说到了我身上,就端起碗,也来到了客厅。
“小含,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陈美萍一见我过来,说话的语气更加的饱满了,油淋淋的浸满了感情,“我知道你好强,就想找个出人头地的对象好让人看一看,可你也不想想,那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你得有那个命才行!你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的找个能过日子的就行了,别老想着攀高枝!那高枝要是那么好攀,我早攀去了,还用跟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姐夫受这苦?你听听外面的人说的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学!你说你也是真不省心,你妈那事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又来这么一出!你说你让别人怎么看你们这母女俩呢!”
老妈像个挨训的小学生,坐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牢了陈美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母女俩是什么人,我们自己清楚就行了。跟别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要觉得不合你口味,以后就少来。还有,你算说对了,这高枝确实不是谁想攀就能攀的,你得有那个资本。我明告诉你吧,我李绘就是攀高枝的命,这枝断了,还有下一枝等着呢,这就是命。”
陈美萍被我这话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抓住老妈道:“李姨!你看小含现在厉害的,一句话也不让人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吗!”
“收起你的好心,我这儿不需要!”我狠狠地说道。
小刘婆婆以前和人吵架时,总爱说一句话:狼撞开门儿狗也跟着进来了。形容那些跟在别人后面欺负人的。我觉得这句话用在陈美萍身上再合适没有了。她以为我这一下就又回到解放前了?她又可以踩在我们头上为所欲为了?她做梦!
见我要走,陈美萍忙说道:“你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我虽然怒不可遏,但还是站住了。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吕强又想和我借钱。”陈美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小声说道。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意思是然后呢。
“你说我该不该借给他?”说起自己的事情来,陈美萍的语气表情还是有几分真实的。
“钱是你的,你想借给谁就借给谁。”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姨你看她!”陈美萍又抓住老妈道,“她这是什么态度吗!吕强是她介绍我认识的,我来问问她的意见也不过分吧?啊?要不是你,我认识他吕强是谁呀!”
见陈美萍又扯起了嗓子,我反倒笑了。是我的原因呢,还是命的原因?我怎么老是会遇见这些蛮不讲理的人呢?我也发不动火了,跟这些人发火也没用。我心平气和的看着陈美萍问:“吕强是我给你介绍的,还是你求着我给你介绍的?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我介绍你认识的,他借你的钱还了没有?欠你一分钱利息没有?”
陈美萍嗫嚅着不说话了。
“这不就行了?”我道,“钱也还你了,利息你也挣了,听你这意思,我这事儿还做错了?”
“谁说你做错了?!”陈美萍道,“我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吗!你还跟我叫起真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不会说话,说你一句还没完了!”
我摆摆手,甘拜下风。“行,以前的事,不管是你求我还是我帮你咱们就不提了。至于以后你想把钱放给谁,都和我没关系。我郑重的再跟你说一遍,跟我没关系!你以后也别再来问我了,我不管,也管不着。”
“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就算说你两句,那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还记仇呢!不经过你我怎么敢把钱放给他呢,现在这骗子这么多!”陈美萍急赤白脸的说道。
用我们这里的俗话讲,陈美萍就是标准的又想吃荤,又怕恶心。什么便宜都想占,一点风险不想担。
“那你就把钱放在家里好了,那里最保险了。”我道。
华永利还真的打来了电话。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刻意没叫称呼。
“早上没事吧?和我出去一趟?”华永利倒是也没以为意,只问道。
“好的。就是,嗯……”我对着话筒演起戏来,扭扭捏捏的好像和里面的人有着某种不欲人知的特殊关系。“就是你得等我一会儿,要不你先上来?”
话一说完,我的老脸就红了。不敢想象电话那边的情形。为在陈美萍面前争这口气,我也是豁出去了。
“行!”电话那头爽快的应道,“十二楼东户是吧?我一会儿就上去。”
我大大的松了口气。
老妈和陈美萍都是一脸问号,怔怔的看着我。
“哦!是华永利。”我若无其事的晃了晃手机,其实心里一点也不踏实,这么贸然的叫我老板的名字,感觉就像偷用了别人的东西。“他过来接我,我们一会儿要出去。”
我说完就回了卧室。听见陈美萍在身后和老妈说道:“华永利?是不是就是小含的老板?”
刚收拾好,就听见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