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儿的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而前两天那个逮着机会就痛骂薄情郎的人不是她。
在地下转了几圈,才想起还没做饭呢,正要去厨房,被耿昊叫住了:“妈!”
我和老妈同时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耿昊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老妈,“这是我退伍时的安置费,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津贴。大概有个**十万吧。您先拿着。我很快就会把工作关系转到这边来,您就别担心会坐吃山空了。”
最后这话显然是在调侃老妈,他什么都知道,这个坏蛋。我又是哭又是笑。
最美满的结局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
吃过晚饭,老妈破例早早的就回了房间。我洗了澡,主动偎依在耿昊身边。耿昊坐直了躲开我,让我和他保持距离。他说他现在才明白我说那番话的意思。也就理解了我的感受。在没给我一个名分之前,他是不会再碰我的。
我还没从这一波接一波的惊喜转折中回过神儿来,更大的逆转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卫生间洗漱,老妈在厨房忙着做早点,耿昊还在酣睡,门铃响了。
一般情况下,这样不请自到除了于晓琴不会再有别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我刷着牙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我愣住了,一时没收住,一溜牙膏沫脱口而出落在了睡衣上。
“刚起来啊?那我是不是来的有点早了?”耿母露出鲜艳的牙花子笑道。
看我还愣在门口,耿母一伸胳膊道:“快来帮帮我啊,还愣着干什么?哎呀,可累死我了。”我这才看见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我咕咚一声咽下了嘴里的牙膏,只觉得满肚子冰凉。
“妈!”我求救似的冲着厨房里的老妈叫道,“来客人了。”一边手忙脚乱的帮着提东西。
包装盒挺大,但并不沉。我偷偷扫了一眼手上提着的包装盒,赫然看见‘燕窝’两个字。两个盒子都是。这礼度,比起一般人上门提着的伊利硬半斤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搞不清这是糖衣炮弹呢,还是负荆请罪呢。一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
老妈还不清楚我和耿母昨天的过节,也不知道来人就是耿昊的妈妈,客套的笑着,过来打招呼。
“这是……”我正要向老妈作介绍,耿母已经抢前一步握住了老妈的手,“这是亲家吧?哎呀,你可真年轻啊!怪不得女儿长得那么漂亮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像是夸人呢?
老妈唯唯诺诺的笑着。在太过热情主动的人面前,老妈也和我一样浑身不自在。
“来,亲家,快坐。”耿母反过来招呼道。
“耿昊还睡着呢?”耿母问。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不对,都会让耿母认为我和她儿子是在同居。
“睡着呢。”倒是老妈说道,“我们每天早睡了,他还一个人在看电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屋睡的。”
耿母那样的笑了笑,就像人们常说的看破不说破。
我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就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耿母正在向老妈狂夸---我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耿母的盛赞---我本人。什么小小年纪颇有见地,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直夸的老妈都听得不好意思了,身子一扭一扭的直往我这边看。
“我和耿昊他爸爸一直工作忙,耿昊是从小被他姥姥姥爷带大的。老人吗,难免娇惯。导致耿昊从小就无法无天的。我们都管不了他。你说我们辛辛苦苦挣下这一大摊子,到时候还不是他们的?可我这儿子就这么吊儿郎当的,你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耿母诉起苦来。
“你放心吧,亲家。”老妈也叫起亲家来,“耿昊看起来不哼不哈的,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早和我们说了,等把工作关系转过来,就会好好上班的。”
耿母看了老妈一眼,没接老妈的话。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可算放心了,这男人啊,不结婚永远也长不大,养儿才知父母恩吗。等他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就知道爹妈对他的付出了。……”
老妈不知道自己踩了雷了,还在边上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我也是在结婚后,有了婆媳实战经验才知道,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让别人来替自己调教儿子。
耿母照着打好的腹稿说那番话时,心里一定是咬牙切齿的吧。
耿母又向我解释,她昨天那样做只是为了试探我。她还请我原谅,毕竟他们家不是普通的家庭,有点多疑也是正常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惊叹就是佩服了。好在虽然我是稀里糊涂的,但结局仍然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老妈不明就里,狐疑的看我,我示意以后再和她细谈。
等耿昊睡醒出来,我们已经是一团和气,亲如一家了。
耿昊也愣了一愣,睡眼惺忪的看起来特别可爱,我发现我真有些喜欢上这个人了。
“你怎么来了?”耿昊问他妈。
耿母一手一只抓住我和老妈,冲我们挤挤眼,好像我们三个是同谋,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协定。然后才想起来似的,把那堆东西提的放在茶几上,对老妈说道:“这是些鱼翅燕窝还有鲍鱼,女人吃最好了。男食参女食鲍嘛。李绘你可要好好补一补,我们耿家的媳妇可得漂漂亮亮的,”随即站起来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准备,耿昊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洗漱穿衣服,好多事等着你呢!”
耿昊看了我一眼,“你们这是……”
“什么你们我们的,赶紧的!”耿母打断他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磨磨蹭蹭的。你快点儿!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看着母子俩一阵风似的出了门,老妈和我面面相觑。良久,老妈才说道:“你婆婆这意思……”---我婆婆?我一时对这个称呼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你婆婆这意思,是不是想要你们马上就结婚?”老妈迟疑的问道。
我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我也不知道。
“那他们这急溜火炮的是忙着回去准备婚礼了?”老妈又问。
“是吧?”我的脑袋现在还晕着呢,什么都想不了。
老妈又问昨天是怎么回事?我就把和耿母见面的经过,详详细细的给老妈说了一遍。包括我对耿母的感觉。我太想有个人能帮我分析一下了。这一天的经历比我这二十几年的总经历还要丰富出奇。
可老妈只是默默地听着,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才说了声:“吃饭吧。”
这是老妈第一次没在第一时间清点礼物。尽管是她早就向往的燕窝。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喜是愁。这寒门和豪门差的真不是那一门之隔。关键还是人。我平时也算是伶牙俐齿了,可在耿母面前却像个白痴,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更别提应变了。
也就是在见识过耿母以后,我再不敢小瞧任何一个打扮俗气面目模糊的,女人。总觉得她们木然的神情下面,都隐藏着我所不具备特殊技能,足使我一招毙命。
我以为耿昊晚上就会给我打电话的,可是没有。第二天等了一天,电话仍然没来。我打给他,关机。我强压着心里的不安,坚持到了第三天,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我沉不住气了,不顾一切的翻出耿母的电话,我已经预感到事情有了变数,可是不知道变数在哪儿,耿昊?还是耿母?电话那头传来总机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请您稍后再拨……,再打,还是,还打,还是。
终于想起来给樊荣打电话。
樊荣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清楚。但还是安慰我,让我别急。她一问清楚情况就会给我回电话。
我站在漆黑的卧室里,等着。
像是把一夜都等过去了,手机还是寂寂无声。
再等十五分钟,我对自己说,樊荣的电话如果还不来,我就再给她打。我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想着耿昊一定出事了。车祸?还是重病?家里肯定像乱了营一样,所以电话才会打不通。
我按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又按开,把手机调成静音,免得吵醒老妈。老妈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家里转了一天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一想到老妈,我不禁悲从中来。我这个做女儿的,没让老妈跟着我享过一天的福,沾过一点的光,只有为我操不完的心。
窗前呜呜咽咽的像是风,隐约又好像是汽车喇叭声,我支起耳朵细听,又没有了。风声也是若有似无,时而呼啸而过,时而死一般寂静。让我怀疑是真有这风,还是只是我的幻觉。在这风声鹤唳中,我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外面正进行着山呼海啸的变革,而我身处荒岛茫然不觉。
樊荣的电话最终还是来了。我慢慢的接起电话。
对我这种没出息的人来说,最好的避难所就是家。最好的疗伤药是昏睡。可是即便睡着了,耳朵还是不听使唤的支愣着,倔强的不肯放弃。
家里一下子又被浓重的愁云笼罩住了。
老妈想骂不敢骂,想哭不敢哭,还得不住的开解我,强颜欢笑逗我开心。哽咽堵在喉咙口,噎得我嗓子生疼,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樊荣来了没一会儿,于晓琴也来了。消息传得可真快。
樊荣已经大义灭亲,把耿母,也就是李军儿的姑姑声讨了一番了。于晓琴一来,两个人又接茬儿骂了起来。
虽然樊荣直到现在一没联系上耿昊一家,但经过多方打探,还是知道了耿昊的下落,没有车祸,没有重病。只是,人家一家出国旅游去了。在这个时候举家出游,这用意不言而喻。所以,樊荣一见我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还等她告诉我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没想到李军儿他姑姑是这样的人。有两个钱了不起啊?”樊荣道,“都是我不好,我要早知道他们家是这样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揽这事儿!你说这不是耍笑人吗!李绘,你别在家窝着了,为这种人不值得。跟我们出去散散心去。”
见我摇头,于晓琴也说道:“你怕什么!不就谈个恋爱吗,谁还没个失恋的时候?难不成失个恋这辈子就不出门了?你可别让人小瞧你啊!”
说得对,我就算真一辈子不出门,别人该知道也会知道的。我略略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她俩出了门。
于晓琴开着车,带着我在吕强新修起的绕城公路上兜了一圈。天黑了,才往回返。送回樊荣后,于晓琴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我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在一个十字路口,于晓琴停下了车。
整整一百秒的红灯,我随着指示灯上变幻的数字一起读数。读到六十秒的时候,于晓琴开口了:“嗯……那个你们,没有那……什么吧?”
“什么?”我依旧看着红灯,问。
“就你们俩!……”于晓琴发了一回狠,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明了。
我笑了。
该算是有还是没有呢?我知道于晓琴问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怕我人财两失。可对我来说,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说句没有,那些热情如火的抚摸,透不过气来的拥吻,就能一风而过不作数了吗?
“到底有没有?!”于晓琴急了。
“没有。”我干脆的答道。
于晓琴大大的松了口气。
于晓琴的样子让我想起在邻县时,三姐说起那些偷鸡不成反被人占了便宜的女人时说的一句话:贴上人,再贴饭,被子也蹬了个稀巴烂。
于晓琴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人们都知道耿昊一直住在我们家。彼时可能还会钦佩,以为这是我为套牢耿昊这个富家子所施的手段。可现在,成王败寇,我所做的种种都成为了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