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生了一场大病。
当三个人从山那边回来以后,日头已经西斜,天色不早,王林直接回到了自己家里。
从山那边往回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齐羽就感到浑身像脱了劲一样,当他鼓着劲咬着牙终于走到家里后,就软绵绵的躺到了床上,本以为只是累了点,休息一下就会好一些,没想到到了半夜,齐羽的状况越发不好起来!
发现齐羽陷入神识迷糊状态的,不是睡在一边的齐平,而是半夜起来给兄弟两盖被子的李香娥!
往常夜里二三更的时候,李香娥总是不自觉的醒来,都会悄悄到孩子的屋子里,将他们踢到脚跟的被子重新给二人盖好!
这天夜里,李香娥也是跟往常一样醒来,打算看看两个孩子是否又把被子踢了!
这大冷的秋末,不盖好被子可是很容易着凉的!
虽然夜里没有多少的光亮,不过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农家妇女,还是从齐羽不规则的呼吸中觉察到了异样。
李香娥摸了摸齐羽的额头,顿时紧张的大叫起来!
齐永农闻声连衣服都没来的及穿好,就从隔壁屋子急步跑过来。
“怎么了?!半夜叫的鬼哭狼嚎的!”
“孩子发烧了!你快看看!”
齐永农探探齐羽的额头,再开齐羽的脸上已经痛苦的抽搐起来,连忙往屋里取了件大衣披在身上,边往外走,边说道“我去李郎中家里把他叫来!”
“这么晚…”李香娥正把屋子一角的油灯点着,本想说这么晚打搅人家是不是不太好,转眼看到齐羽的脸颊如火烧一般发红,双手也有点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当下心里猛抽一下。把原本要说等天明再去的话收进肚里,却是把齐永农往外面推”“那你快点去,我给孩子擦擦身子!”
“嗯!”齐永农的身影消失在深夜里!
这边父母的动静早就惊醒了一旁的齐平,见到齐羽的样子,他也是一阵的心慌,起来帮着母亲烧水拿毛巾给齐羽擦脸。
齐平不知道齐羽是不是因为下到洞里的缘故,只好在一旁紧张的陪着母亲忙碌,兄弟两早就商量好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母的。
只有妹妹还在那里睡得香甜,浑然不觉家里正发生的事情。
此刻,躺在床上的齐羽,身体里面远比外面看起来难受万分。
他只觉的浑身上下如同万针穿刺一般疼痛,整个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紧紧的勒住!胸口就像被插入了一个钢锥一般,让他有一种立刻就要窒息的恐慌,身子仿佛落入了一个雾蒙蒙的空间。
空间里时不时的刮过一阵阵凌烈的寒风,似乎要把他的身体给吹的四分五裂。他想张口呼叫,可是他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想用手撤掉身体的束缚,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在哪里!
他好像只剩下了头和身子,任凭不知道什么东西紧紧的缠绕着,要把自己勒死!
他还在不停的旋转,一会头朝下的往前飞,一会又平躺着身子直往高处飞起,一会又是头向脚上的深深往下坠落。
如果此刻在这个空间有个人在旁边看着的话,就会惊奇的看到一个紫色的黄豆般大小的光球,正在漫无目的的上下飞舞着。
而这个黑暗的空间,正在诡异的四下崩裂,闪现出一道道无穷无尽的黑色裂缝,似乎下一刻钟就要变成一地的碎片一样。
而在这颗四下飞舞的光球上面,赫然有一道细细的黑丝缠绕着。
在紫色的光球外面显得十分刺眼
黑丝忽明忽暗,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幽光!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黑丝正如活物一般不停的收紧,其中的一端正在缓缓的抬起,同时迅速的刺向紫色光球。
每刺一下,光球的紫光就会微微的黯淡了一些。
光球在不断的上下飞舞,用尽力气要摆脱黑丝的缠绕,可是一直都无济于事的样子。
这些东西自然不是齐羽所能知道的了!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要被刺穿了,他想大喊,他想挣扎,他要离开这个阴森可怖的黑暗空间!
……
“怎么样?他这是怎么回事?”床边,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却是齐永农,正眼巴巴的看着坐在床头的一个驼背干瘦男子!
只见驼背干瘦男子缓缓把搭在齐羽手腕的手抬起来,轻轻抚了抚颔下的几根长须,微微一顿,说道
“最近秋寒雨多,此子年龄尚小,看起来日间走了许多路程,体力不支之时又受了寒气,不太要紧,老夫这里给开几个药剂,待天明了你们给他煎服下去,该有效果!”
“如此,多谢李郎中了,李郎中妙手神医,孩子该当无事的!”齐永农二人在旁边满怀期望的点头道。
“恩!”干瘦男子对齐永农夫妇的恭维露出颇为受用的样子,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没有多少客气的成分。
“至于诊金方面,风寒药剂十个铜币,老夫上门出诊费用五币,这夜里三更出诊,又比百日时间要多上二成,如此算下来,总共当是十八个铜币了!”
“这…”齐永农微有些迟疑,十八个铜币可是一百八十文钱,他打下的口粮一斤只不过卖的四文钱,这李郎中出诊一下,可就等于要走了他五十斤粮,怎么不由得这位农家汉子心里一疼。
想还个价的念头,又不知道从何还起!
所谓医者物价,齐永农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还是一边的李香娥干脆,也知晓李郎中虽然说的话直白了一些,不过他开出的药方在村民间还是有所口碑的。只见她从里屋拿出一个小荷包,拆解开来,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又在外间桌上摆上八个铜币,数了数,抓起来递给李郎中。
“先别忙着给!”李郎中干瘦的右手朝李香娥轻轻一挥,然后从怀里轻轻取出一个黑色铁盒来。
铁盒子约半尺长,三指宽。只见李朗中神色肃穆,眼皮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李郎中左手拿住铁盒,右手食指在旁边摸索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铁盒微微开了起来。
李郎中把铁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排银针。
一旁的齐永农等人看到,盒子装着数十支大小不一的银针,长的足有成人手指般,细小的也不过比起绣花针大一些。
“待我给他施一套针法!”
这些银针李郎中每次用完收进盒子前都会做了清理。只见李郎中从铁盒中小心翼翼的拿起几根银针来,他低头看了齐羽的火红脸颊,右手一顿,一只银针已经从齐羽右耳边插进去,直没了半根进去!
“听说李郎中的银针只救急症,不知羽儿他?”
一旁的齐永农两人看到李郎中拿出银针,只停了一小会就往齐羽耳边插进了一根,心里不由自主的慌了点神。
也难怪他们心神不宁起来,村民平常找这李郎中看病,一般问,闻,望,切,最后开上几幅药,李郎中的药吃了几剂下去,很快就能够药到病除。据说李郎中有一套银针,是专门救治急症所用。
齐永农两人心里还想到了另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预感使得他们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村民都晓得,大凡需要李郎中用到银针的时候,或是谁家有人事态紧急,或是有人弥留之际,在李郎中施针下可以起来交代几句后事!
所以此刻见了李郎中给自己的二小子施了针法,有点慌了神来!
“这是翳风穴,缓头痛!”李郎中平静的道!
说话间又有两根银针从齐羽左右胸前插入!
“这是天突,膻中二穴,主气,固神,散邪!”李郎中一边说道一边又拿起四肢银针,迅速插向齐羽两脚脚心!
“太冲,涌泉,强心,振力,自起!”李郎中道!
齐永农等人也搭不上帮手,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李郎中施针。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李郎中将齐羽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收起,从木箱中掏出一块精心收着的细白娟布,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后,方把银针放回箱子里!
神情仿佛手里拿着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做完了这些,李郎中方站起身来!
一旁早有准备的李香娥把碎银铜币递过去。
李郎中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一把揣到怀里,随即站起身来,冲二位拱了拱手,也不说话,拿起随身的木制药箱,推门而出!
在雾蒙蒙的空间里,齐羽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奇怪的黑丝勒成几块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几道微不可察的银光凭空闪现,如钉子一般射向地面,随着银光的出现,空间里的阴风渐渐弱了下来。
齐羽感到空间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自己也随着缓缓的转动。
那么的舒服,就像跳着一个自己很早就学会的舞蹈!
“乖,齐羽,不哭不哭,看爸爸给你做的玩具!”跳着舞的齐羽看到了他的父亲,比现在年轻了六七岁的样子,正手拿着竹子制成的一个小蜘蛛逗他!
“不要,不要!”齐羽又看到自己哇哇的哭着,一手拍掉了哥哥拿给他的一个苹果,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磨破了皮,大哥拿着水果哄他呢!奇怪的是,他看到的大哥仅仅是六七岁的样子!
“哎呀,你看,是个闺女,好可爱,多像她娘!”一个中年妇女从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哭着的婴儿,向站在门口的父亲说道!齐羽静静的战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好家伙,又是一个帅小伙子!”齐羽发现一个圆脸妇女正双手抱着他,满怀慈祥和喜的看着他呢!
“老农,看看你,好本事,又是一个公子,长得清清秀秀,将来一定做个大官!”
齐羽看到了父亲脸上堆起的幸福的笑容。只见圆脸妇女又把自己从父亲眼前抱走,进到里屋,放到母亲身边。
“香娥,看看你新出生的二儿子,以后你们齐家啊,一个儿子当县长,一个儿子当国士,本事的很哪!”
圆脸妇女的大大咧咧和穿透力的大嗓门让齐羽终于知道,他是村里赵二家的媳妇,专给村里家里经济并不太好的农户接生婆!
齐羽看到自己翻身,爬行,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慢慢的走,一切一切那么的清晰,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般!
我到底是怎么了?齐羽喃喃自语着,在这个神秘的空间里。
而那道黑丝,自从银光出现以后,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早已经离开了缠绕着的紫色光球,隐没于空间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