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然停了,不过几日的连绵秋雨把原本就是泥土夯实的乡道浸润着十分湿滑,数道水流沿着早就冲刷成的沟道,曲曲折折的往身后流去,最后汇聚到村西头的那口池塘里。
齐羽的布鞋早就沾满了泥污,厚厚的一层黏土粘在鞋底,走起来直觉得脚底被地面咬住一般。每一步都需要费一点力气把脚从路面上拉起来,再向前迈去。
齐羽看向大哥和王林的脚,也并不比他的情况好上多少。
几人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大太阳到了头顶,日头把几人的身影从后面拉到自己脚底下。
路是越来越荒,越来越窄,原本还能看到的路面,渐渐的被各种不知名的杂草覆盖上。
又走了几炷香的功夫,远远的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山脉已经近到不过几百丈的距离。只见层山叠翠,山脉绵伸到离村落近处,只是一些不太陡峭的小山坡,稍远处,山势渐耸,渐而深入云端,不知高到几何。据村里的人们相传,山林往后是一道峡谷,穿过峡谷,是一个人间胜境。只不过盛境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亲眼所见。因为试图穿过山林的人,只要穿过两个山峰,便会莫名其妙失了踪迹。数百年来,磨石村不信传言的村民进去的,再也没有看到他们走出来过,渐而渐之,这座群山就成了这个村庄的一个禁区。
齐羽伸手摸一摸额头的汗,虽是深秋,这一路行来,他也不觉得浑身冒出了点汗。
“我们这是,马上要到了?!”王林看着远处的群山,声音略有点紧张的说道。
齐羽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比大高出半个头的王胖子,怔怔的看着远方,嘴里冉冉说着话。
其实齐羽心里也是有点小紧张的,虽然他们平常玩耍的时候也会在跑到离山脚不太远的地方,不过像这次这样,决定入山,心里不由响起村里老人和家里父母的各种警告。
“快到了!”齐平毕竟年纪大点,语气平和的说道,“我们进去在山坡那边看看,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回去吧,不进去太远。”
“好咧!”齐羽和王林同声应道,这个时候,有个年长的人压着阵子,在心理上还是能带来不小的助力的。
几人停下来,用路边杂草将鞋底的厚泥拨下来,摸了摸身上的镰刀小刀,绷着小脸,开始一步一步的爬上那个小山坡。
山坡不是太陡,如果不是下过雨的话,他们应该很容易就爬上去了。不过就是这样,齐羽也不小心打滑了脚,双手在摔倒在地的那一时刻往地下撑着的时候,又被不知名的一种叶子带齿的杂草给刮破了点皮。
“小心了!”齐平略带担忧的责备道!
“我没事!”齐羽爬起来,他并没有摔伤到哪里,除了被杂草割破的手掌心有点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大碍。
“看我把这些杂草除掉!”王林抽出自己的镰刀,对着前面的杂草左右挥舞起来。还真被他把杂乱的野草拨弄到一边,给三人开出了一条小路。
说起来山坡并不是太陡,只不过下了几天雨显得特别湿滑,几人花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手忙脚乱的爬到了坡顶,身上都沾上了不少的泥污。
原先在山坡下看的并不太清的山林,此时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前面是一棵棵七八丈高的巨树,少许的透过枝桠投射到地面的阳光,只是稍稍亮了点密林的幽暗,带来不了多少的温润。树木的交错的枝梢,在这昏暗的深处依稀可见的东西,只有一些在浓密的昏黑中煌然发闪的不知名的东西。
“你们看!”王林用手一指,在他们目光所见的一头,有一株烧焦的大树,树底下是一片光秃秃的焦糊底,似乎是被一阵强有力的烈火烧了一遍。形成一个数米距离的圆缺。奇怪的是,圆缺之外,依然是草木苍郁,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此时,树底下并不平静。一条黑影,正不停的啃噬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尚未等齐羽他们看清楚黑影的样子,只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嗷呜…嗷呜”的声音!
“不好!”齐羽一个念头闪过,身体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的乌里已经闪电一般扑向前方的那道黑影。
黑影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只见它用力一甩嘴巴里的骨头,四肢前张,如箭一般射向乌里!
“野狼!”待到乌里和黑影扑到一起,齐羽几人已经看清楚那道黑影的模样,一对尖尖的耳朵立在脑袋上,一身茂密的银灰色狼毫下,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乌里贸然冲上前去,显然低估了黑影的力量!
沉寂的山林被一狼一狗的争斗打破了!
“乌里,乌里!”齐平焦急的喊着,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却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帮忙!
“怎么办?”王林颤声问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狼?”
齐羽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那柄小刀,看着眼前的争斗,手心开始冒出汗来!
乌里显然不是那头灰狼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黑色的皮毛上面已经开始现出殷红血丝!跳跃腾挪间也显得不太灵活起来!
乌里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太妙,几次想要摆脱野狼王齐羽这边跑来,却是刚迈开步子就被野狼扑倒,若不是它死命狂咬,只怕早就被尖长的狼牙洞穿了脖子!
“王林,我们一起上去砍死它!”齐平见乌里险象环生,乌里是他亲自从姑姑家抱回来养到这么大,此刻见到乌里就要陷入狼口,当下心里发狠,抽出镰刀,哇哇叫着朝灰狼冲去!
王林没想到齐平话刚说完已经往前冲了十多步,当下收起心里的害怕,也是挥着镰刀,哇哇喊着向灰狼扑去!
齐羽见两个同伴奋力去救乌里,当下把那一丝害怕收起,手里紧紧攥着小刀,也是嘴里大叫着往前跑!
灰狼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正要给眼前的猎物致命一击之时,两只尖耳一转,听到齐羽几人呼啦啦的呼喊大叫,几个影子从山坡那边朝它这里扑来。
被齐羽几人的呼喊声受了一惊,灰狼放开前爪按住的乌里,猛往一边跳开,低着头瞪着一双乌黑小眼看着眼前的几个奇怪的人。
乌里翻身爬起来,刚才跟野狼对咬了几口,乌里显然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家伙跟它在村里打架的几条大狗不太一样。
此刻见齐羽几人冲过来,当下一咕噜爬起来,一撅一拐的跑动几人身边来。
两个畜生几个呼吸间的争斗,乌里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牙痕,肚子、脸上还有几道狼爪抓出的血痕,若不是齐平当即冲来,只怕乌里今天走不出这道山坎了!
三人一狗与狼对峙着,灰狼前爪趴地低吼了几声,见前面几人没有什么接着的动作,当下一摇尾巴,转首往山林深处一钻,一阵跐溜溜的灌木枝叶响声过后,顿时安静下来!
齐羽几人面面相觑,刚入林的第一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怪物,使得他们往下走的信心动摇起来!
“你们看!”王林手指一指,突然道!
齐羽往王林手指方向一看,方才看清原来之前野狼啃噬着一个大鸮,那鸮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半个身子已经成了野狼肚里的美餐。
“这个。。。”齐羽眼里浮现出母亲把大鸮烧成的橙黄色的肉汤,咕噜噜喝点,那该多么美味。
齐羽咽了咽口水,才想起此刻早已经过了午时的饭点。
“那是什么?”齐羽听到大哥齐平也惊喊了一声,连忙收好心神,才看到在大鸮后面的干枯树干下面,露出一个黑深深的洞口来。
几人走上前去,猫着腰大着胆子想要往洞里张望,只不过洞里实在很黑,虽然此刻太阳尚在头顶,山林里也仅仅从枝叶间露下几丝光亮,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一点点的影子。
洞口很小,齐羽用小手比量了一下,也不过比自己的肩膀宽大一点。
洞口是一种说不出名目的石料,摸上去的感觉凉丝丝的,当手离开的时候,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温热从手心涌起。
这是?三个少年都有点好奇起来!
此刻,谁也没有想到,平常一个那么小小的差距,仅仅那么一丝丝的机缘造化,无论是早生了几个时辰,或者是多长了几斤身子,都会造成了一个人一生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