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场界
强大的能量吞食了亚丹身体的能量,没有足够能量的信息无法存在于网中。亚丹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网界通向自由空间的界面。
这里象一张倾斜的巨大楼板。它的一边临空而悬,另外3个方向无限大而无边界。在悬空的一边邻接着星光闪烁的夜空。一些人从板上悬空的一边跳上、跳下,一些变幻不定的人形在夜空中漂来荡去。
亚丹在界面上无法继续飘浮,而只能沿着倾斜的面向下滚去。当他滚到界面悬空的边缘,望着下面如无底深渊,十分地恐怖。
他本能地想停下来,但却完全无法阻止身体的继续滚动。他终于从界面边缘滚下无底深渊。这时他的身体迅速坠落。不一会儿,界面的“楼板”就从视野中完全消逝。由于没有了参照物,坠落的感觉也就消失了。
亚丹感到自己的身体象一团气体那样飘忽不定。周围是浩瀚无边、光点闪烁的漆黑空间。他自由自在、轻飘飘地在空间游荡,和网界中那种与实物世界一样的实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亚丹孤零零地飘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位美丽的少妇迎面向他飘过来。她惨淡的面容上泛着亲切的微笑。
“是妈妈。”虽然在亚丹4岁时母亲韩露就离奇地去世了,但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形象。
幻影般的妈妈竟开口和他讲话,声音温柔而清楚:
“你每年清明节和我的忌日中秋节都给我烧不少纸钱,虽然对我毫无用处,但我全都知道。这些年我们母子经常在梦中相见。听你说学业、事业不断取得成功,实在为你高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你怎么失踪了?在场界也没有你。刚刚不久才知道你原来上网了。是我特地为你办了临时越界通行证,约你出来见上一面的。”
自己明明是被邪恶界法官用核爆炸处死抠逐出网界的。母亲却说是她办的“通行证”?亚丹被搞湖涂了。但他没有时间问,他急于继续听妈妈的倾诉。
“听说网界很重视你,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看来你不论在哪里都不是庸庸碌碌的人。我在九泉之下也感到欣慰。”妈妈抓紧时间继续说着。“不过你不能长时间在场界停留,否则就回不去了。你要好自珍重。不仅在世界中,即使在网界、场界中都会遇到各种凶险,你要时时提防。我能量不多,不能长时间地聚集形态,也不能再和你讲下去了。过一会儿还有个姑娘要找你。我去了。”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身形也在眨眼间消失。亚丹想上去拉住她,但是扑了个空。
亚丹回忆着幼年时一家三口斗室团聚、山林小憩、碧波泛舟的欢乐时光。海外留学归来、英俊慈祥的父亲,温柔美丽的母亲是那样钟爱自己,三口之家充满了快乐和甜密。然而幸福的日子又是那样短暂。先是相互恩爱的父母不知为什么变得和仇人一样,接着妈妈不明不白地从办公楼的窗户坠落摔死。象妈妈一样疼爱自己的姨母后来嫁给了爸爸。就在小妹出生后不久,爸爸又被人指控为科学技术间谍而被捕,并奇怪地从被监禁的地方失踪。继母艰难地把兄妹两个抚养到上大学后才另外嫁人。
“方亚丹,你还认识我吗?”
一位姑娘迎面飘来,她亲切的声音打断了亚丹对家庭的回忆。
这是田田,亚丹14岁时候的小邻居。她比亚丹小1岁。当时他和院子里七、八个小朋友玩得最好,她是其中的一个。她生性活泼、大方热情,明显地对亚丹有好感,连迟钝、木讷的亚丹也能感觉到。不过,当时亚丹的注意力却在另外一个从外地来作客的女孩子身上。那是一个在少女年代就显示出绝色美貌的小姑娘,但却非常骄傲,决不轻易搭理别人,尤其是男孩子。亚丹竟然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和她讲上半句话。后来好多年再没有她的消息。许多年后,亚丹进大学时才发现她也进入了同一所大学。她就是亚丹后来又继续单相思了几年的巫眉。
“你怎么不理我啊!还在想巫眉吧?人家可是连正眼也不看你的。”田田再一次打断了亚丹的思绪。使他重新注意面前和他讲话的女孩。
“我、我在回想当年和你相处的情景。”亚丹嗫嚅着说。他没有提巫眉。更不忍把他终于和巫眉两情相悦的事情告诉田田。巫眉杳无音信,田田就在面前。现在回想起来,田田也是个蛮可爱的姑娘。
关于田田,亚丹印象最深的事有两件。
一件事是院子里一伙孩子约好到紫霞山脚的碧波湖天然泳场去游泳。甜甜借口向亚丹学游泳,一下就扑到他怀里。13岁的田田成熟得早,当她丰满的身体贴近他时,他一面慌得用力把她往外推,一面却扭头望着离他比较远、一眼也不看他的巫眉。
另一件事是那次游泳后,田田又以请教功课的名义来到单独在家的亚丹家里。因为天热她衣服穿得很少。当她在听亚丹讲题目凑近亚丹时,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女身体又一次和他贴近得差一点就要挨上。
“和你单独在一起的那次,我差一点想一把抱住你,和你做那种事。不过我没有做。我决没有那个胆量。当时我就责备自己竟然生出罪恶意念。”即然已经在场界,亚丹觉得不妨把当年对田田的感觉告诉她,哪怕只是一刹那的感觉。
“你真傻。”田田无限惆怅地叹口气。“我从小就试探你。大一些后还给你写过许多信,都没有回音。虽然后来我知道信都被你继母悄悄销毁了,可当时我的确认为你好无情。后来我嫁了一个同学,却是想利用我父亲权力向上爬的小人。当我要到父亲那儿揭发他贪污科研经费的罪行时,他就用沙发垫把已经怀孕的我闷死,并伪造了被外人谋害的假象。”
田田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这个坏家伙是谁?我替你报仇!”亚丹说。
田田说:
“到了场界,都已经心灰意冷,有多少人死后还设法报仇?不要说场人没有报仇的能力,而且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要管他是谁了。”
虽然亚丹对田田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还是在内心感到几分对她的愧疚。
“既然是在场界,既然并不是在充满社会约束的人世,为什么不能在感情上报答、补偿一下田田呢?”亚丹想着,就做得和田田越来越亲热。
田田却慢慢推开了要和她亲热的亚丹说:
“别这样。今天迟了。你要知道:场界的人是无所作为的。我们只能用心交流,根本无法获得人世那种神魂颠倒的实实在在的快乐。”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心吧。
“有一件事想问你,在场界中可以找到所有不在世上的人吗?比如有一个青萍姑娘打听她父母,还有个小女孩也在找爸爸。”亚丹说。
“扬界的事我们也不大懂,”田田说,“不过,场界中也能碰到一些故人,甚至古人。但听说许多人会重新回到世界,意识重新进入胎儿等新生命个体中。人经过一次投胎,以前的记忆几乎丧失殆尽,也不知他原来是谁。能不能回世界,如何回世界,自己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就象世界上的人无法控制死亡一样。好了,我的能量不够了,失陪了。”
随着田田声音变弱,她的倩影也很快消失。
又过了好久,一位历史上著名的皇帝宠妃苏媚燕自报姓名与他擦肩而过。亚丹自认为和她素昧生平,但她却一路对自己怒目相视,不知是什么原因。
亚丹在场界漂流观察到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大到宇宙,小到粒子,其中的无穷奥妙远远超过以前书上所学的,但又让人感到许多无法明白、无法解释的困惑。其中使亚丹最为吃惊的是场界中所见到的无数星系组成的宇观层次生命:过去认为的可观测宇宙,只是更为浩大的巨世界中,一条毛毛虫身上的一个物质微粒,而这条毛毛虫的时间基本单位竟是可观测宇宙寿命的许多倍。小小的电子原来也是一个复杂的微世界,其中包含着众多的星系、星球、生命。不过,场界的信息,却可以在微世界到巨世界之间自由地穿行。
尽管如此,亚丹还是相信:自己在场界中远远没有洞察世界的一切。他的所见所闻,恐怕仍然只是世界的冰山一角、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