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光暗了暗，旋即起身对众人道：“朕不甚沾了酒污，此刻须得回去换身衣裳，众卿不必拘礼，只管尽兴便可。”复转眸对皇后道：“此处暂且由你主持吧。”
皇后仍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微微颔首应是。
宴会上皆是三品及以上的近臣和家眷，皇后虽贵为六宫之首，但让她主持这般隆重的宴会，已是莫大的殊荣。
众人欲起身恭送，但皇帝抬抬手，“免礼吧。”
语罢便急匆匆地走了。
方才的事情对苏泠月而言倒没留下多大的阴影，只是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方才与皇帝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皇帝深井一般的眸底，潜藏着些微的懊恼和颓丧，甚至还有一丝爱怜和不甘，她无比肯定，皇帝心底压抑极为复杂的感情，只是，这与她有何关联？
若说与她有关，但皇帝自酒洒后，直到匆匆离开，也未曾再看过她一眼，倒令她放下心来。
一行人紧随着皇帝走了，上座便仅剩下一众后妃与几个皇子。
皇后今日同样盛装出席，身着一件正红色展凤华服，在月色的流淌下显出一抹格外醒目的迤逦，高髻上端端正正簪着九尾凤簪。
皇后的眉眼生得十分艳丽，但动作神色皆是一丝不苟的端庄典雅，周身散发着一国之母的雍容气度，倒是让人忽略了她颇为妍丽的容貌。
皇后微微低眸，对苏泠月淡道：“你们都回位子去罢。”
“是。”薛氏一同出声，即便她心中有滔天的怨怒，也不敢露出分毫。
皇后分明是无波无澜的神色，苏泠月却仍是捕捉到皇后的眸底划过一丝恼色，转而飞快地湮灭在她艳丽的眉眼中。
苏泠月缓缓退到原先的位置上，却分明感受到一众女子对她射来满含敌意的冷箭。
她心内不由得暗生冷意，今日来赴宴她本无意出头，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但经历了方才一事，想要轻巧抽身决计没初时容易，倒麻烦起来了。
皇后用平和的目光将众人扫视了一回，才温和笑道：“今日盛逢佳节，平日里也难得聚上一回。正巧今日年轻一辈也俱在场，时机倒是难得，”皇后笑起来的时候威严减了不少，“我倒有个提议，将这场面交给这些年轻人吧，也好让我们长辈见识见识她们的才情。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
“听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圣明。”
长辈们皆附和，皇后的话能不遵从吗？何况照皇后的意思，恐是有意借着展示才情的一事，让重臣们暗里相互物色中意的联姻人选，他们何乐而不为？
“皇后姐姐说的是，他们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有生趣得多。”萧贵妃笑容可掬地附和着场面话。
萧贵妃也是个贞静柔婉的女子，潋滟的明眸仿似会说话一般，明艳动人，面目良善，令人看只一眼便徒生好感，顿卸心防。
皇后微微颔首，复微微笑道：“你们只管尽兴便可，不必拘谨，更不必在意我们这些长辈。”
“以往宴会多是吟诗作赋，写书作画，倒是有些乏味了。今日倒不如玩些新鲜花样？”
“你们可有好的提议？”皇后浅笑问道。
“皇后姐姐，妾身倒有个想法，”说话的蓉妃是个妩媚多姿的妇人，她顿了顿道：“世间多传咱们大宁女儿端庄蕙质，却不若边陲小国的能歌善舞，妾身以为这纯粹乃谣言，今日不如比之以舞乐，以除谣言，如何？”
皇后思索片刻后道：“这个提议倒不错，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又皆附和。苏泠月将目光投在平静的杯面上，心内了然，要破除民间谣言，自该当演给百姓看，在此处的却尽是高门贵族，破除谣言的由头怕是牵强了些。
比舞乐？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蓉妃笑盈盈道：“臣妾听闻赵家千金的水遥舞可谓世间一绝，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见？”
事至此处，众人已心知肚明，赵国公府掌上明珠赵芊语可是个人物，貌美如花、多才多艺不说，身份更是十分尊贵。
不只因为是国公府的千金，更因论起辈分来，身居高位的皇后正是她的亲姨母。
如此看来，今日的比才情一事，明面上看起来倒是顺理成章。可若是细细去想，便能感觉到蓉妃的提议像是事先有谋算的。
原来今日这比才情的活动，是为赵芊语而特设的，不过既身为皇后的侄女，倒也算不得什么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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