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克菲德道：“当今之世，我族群雄割据，魔族乘机蠢蠢欲动。天下有累卵之危，我族有倒悬之急。正值我族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了，只不过错则错矣，所有的罪名，都由我来担吧。”
莫克菲德的羽箭已在弦上，道：“既然如此，只能得罪了。”
耶楼盯着那泛着寒光的箭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果然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的。”
莫克菲德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却也并没有将耶楼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是战士，在血与火中淬过得战士，别人从没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当战士决定行动的时候，也不会将他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就凭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能战胜他们的人就已经不多了。
弓弦声响！如流星般的一道光，璀璨而华丽。耶楼感觉一阵风吹起，后背凉飕飕一片。箭却是射的身后的巨石，耶楼回头望去，箭已没羽。
莫克菲德却是弓弦未动。
银羽挟弓上前：“不分是非，不辨善恶，以武力欺人，这种事情，还请让别人替首领做吧。”
少年逼视着耶楼：“因为我犯的错误，无数的好男儿战斗至死毫无怨尤，他们昨天还盼望着有一天与妻儿团聚的欢乐，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灵魂都不能升入天国，从此永远受黑暗的奴役。但我犯的错误，我都会尽力去弥补。”
我犯的错误，我都会尽力去弥补。
“嗖！”
银羽说到“尽力”时，弓弦声响起，“弥补”说完少年已经射出了一十三支连珠箭，十三支箭竟然只发出一声！银羽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箭术之高明已是不可思议。
耶楼本能的向旁边一跃，看那箭势之急，受伤定是不可避免。
但等耶楼站定，距离刚才的位置已有十丈不止，耶楼忽然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较平时快了许多，这才躲过了银羽的连珠箭。
莫克菲德眼前一亮，道：“好快的身手！”
银羽冷冷道：“躲得了一箭，还有十箭、百箭，躲得了十箭、百箭，就会有有千箭、万箭。到时候，你又要往哪里躲呢？”
银羽又抬手举弓：“我还有三十六支箭，箭上都有三十六种不同的毒药，不知道你能躲得过几支呢？”
话声刚落，又是一十三支连珠箭疾射而来，箭镞之上有红、橙、黄、绿诸色，箭羽有方、圆、三角诸形。一十三支箭，有的稍快些，有的稍缓些，有的旋转不停，还有的在空中相互碰撞，只见这一十三支箭一条线得射出，却在空中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向耶楼笼罩而来，还在不断变化。
耶楼一时竟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了。
后人常常将这一时刻作为耶楼故事的开始，这一刻也成无数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历史性时刻。耶楼此刻心中所思也被无数次的猜测。
耶楼对卡斯奇娜讲述这段经历时，冰凉铠甲下的身体仍然不住颤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扑面而来的箭雨，我想起了剑猿。”
“剑猿？”
“没错，我想起了那天在凶宅的屋顶，剑猿一个人挡住了柳画生和百望子，我才救了你。我还想起了剑猿的一句话。”
“一句话？”
“嗯，剑猿说过‘你有剑，我也有剑，说不定我的剑还要更快些’。”
于是耶楼拔剑，横削、直刺、竖砍，耶楼想到了剑猿的步伐、剑猿的剑术、还有剑猿一往无前的勇气。耶楼一瞬间觉得剑猿就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漫天的箭雨，腾挪转移、剑出如风。
风定，剑停。
银羽看着遍地被削断的箭支，觉得自己十年的苦练竟然像笑话一般。
银羽一步一步走上前，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好像会摔倒，少年走的很慢，希望自己能走得更加稳定，他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离耶楼一丈远的地方站定。
银羽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用几乎沙哑的声音道：“为什么？”
就像野兽的低吼，
耶楼看着地上流淌的殷红，忍着疼痛道：“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躲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削断所有的箭，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轻视我？”
耶楼削断了一十二支箭，还是被第十三支箭射中。
耶楼单膝跪在地上以剑支地，感觉伤口火一般燃烧着。
我还有三十六支箭，箭上都有三十六种不同的毒药。
耶楼忽然笑了！
银羽脸上忽然涌现了一股杀气，握弓的手忽地一紧。
耶楼并没有看到银羽的表情，仍然微笑道：“我还以为这支红色的箭是最毒的，没想到还是这么痛苦。”
银羽握弓的手隐隐有青筋暴起，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耶楼收起笑容，忽地抬头逼视着银羽！眼睛血红。
银羽被骇得一踉跄，忽然觉得自己在和一头受伤的野兽对峙。
耶楼用力要站起来，全身不住的颤抖，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
耶楼声音不住地颤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箭，我也有剑，而且……说不定……我的剑还要更快些！”
耶楼终于站了起来，身体却摇摇欲坠。
莫克菲德忽然道：“杀！”
银羽一怔！
莫克菲德又道：“杀！”
银羽虽然不知道为何组长忽然下命令，还是本能地弯弓搭箭。
忽然。
“住手！”
山泉般清冽，美酒般香醇，带着些慌张，还有些决绝。
这声音忽然的响起，像雪莲花惊艳的绽放。
一个黑影忽地出现，护在耶楼身前。
耶楼惊奇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宽松的黑袍也掩盖不了的优美身段。看着女子的背影，耶楼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银羽惊讶道：“是你！”
女子道：“没错，你们要找的是我。所以，放了他。”
银羽道：“你真的是亡灵法师吗？”
女子没有答话，只是望着莫克菲德，重复着那句话：“放了他。”
莫克菲德默不作声，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做艰难的决定。
耶楼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胸口的伤口火一般把他的力量都烧尽了。
女子感觉到耶楼倒下，急忙转身扶住耶楼：“你怎么样了？”
耶楼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庞，带着焦急的神色。看着女子不似人间该有的美貌，耶楼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然后觉得悲从中来，全然不顾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号啕大哭了起来。
那女子顿时更加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一边给耶楼擦眼泪一边给耶楼止血，直擦得耶楼满脸血污，耶楼仍是嚎哭不止。
终于耶楼止住了哭声，看着女子道：“谢谢你。”
谢谢你
这本是极普通的一句话，女子却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一个刚才还在痛哭流涕的人会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于是耶楼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谢谢你。”
女子这才微微一笑：“这本来是我该说的话，你不用说的。”
耶楼道：“不，我要说的话，就一定要说，我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女子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马上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
耶楼摇摇头，道：“你不是我。”
女子吃惊道：“你不走？”
耶楼没有回答。
女子急道：“可是你和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关系呀。”
耶楼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耶楼继续道：“你的背影和他像极了。”
女子听耶楼说起“朋友”想到自己亡灵法师的宿命，不禁伤感起来。“朋友”，对一个亡灵法师来说，多么奢侈。
女子道：“她的头发，也像我这么长吗？”
耶楼笑道：“当然不会，他是个男人，叫做剑猿，是个剑客。改天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女子不禁笑道：“男人？背影怎么会和我一样。”
耶楼道：“一样孤独、一样寂寞、一样无依无靠。”
女子收起了笑容语气中充满了伤感：“孤独是我族万万年的刑罚，可他还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耶楼叹息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却不是他的朋友。他这样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有朋友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莫克菲德似乎下定了决心，忽然道：“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上路吧。”
女子惊讶道：“你们还是不放过他？”
莫克菲德不说话，只是默默举起了弓箭。
耶楼道：“不许你们……咳咳……。”
耶楼想要站起来，胸口的伤口却越来越烫，耶楼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了。
莫克菲德一步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是不是觉得伤口很烫？浑身无力？”
莫克菲德继续道：“你中的毒箭名叫‘暗璋’若是普通人中了，只不过全身麻痹。你却血流不止、疼痛难忍。”
银羽这才失声道：“亡灵族！”
莫克菲德点了点头，道：“亡灵阴险狡诈，如此又哭又笑得拖延时间，定有阴谋。不如一起除了，免得夜长梦多。”
银羽看了耶楼一眼，觉得与传说中的亡灵族相去甚远，但组长是不会错的。
银羽又向女法师看了一眼，发现她也正盯着自己，连忙转过脸去。
耶楼忽然仰天大笑：“亡灵族？你们要杀便杀，又扯什么亡灵族！”
女法师轻轻擦拭着耶楼脸上的血污，柔声道：“你知道吗？这个人昨天晚上还在关心我的安危，还夸我好美。现在却想要我的命。”
耶楼轻笑道：“这种人据说还有很多，你以后一定要当心。”
银羽脸色一阵变换。
女法师道：“听他们说的话，我们好像都要死了。人族是不是都如此憎恨和亡灵有关的东西呢？”
耶楼道：“死便死了，你我萍水相逢，不知道你在人世间还有没有什么挂念？”
女法师道：“只是我的老师，他老人家孤独了一辈子，我还以为我的到来能让他快乐一点……你呢？有没有什么牵挂？”
耶楼道：“本来我无牵无挂，可是这几天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一个忙。”
女法师笑道：“可惜我们都要死了，幸好你是一个亡灵族，要不然你死后上了天国，去地狱的路上我该多寂寞。”
耶楼也笑道：“孤独果然是你万万世的刑罚，我兽灵族死后灵魂便会化作山林猛兽，自由驰骋。”
女法师好像吃了一惊，道：“你不是亡灵族？那你体内黑暗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耶楼也吃了一惊，道：“你说我体内有黑暗的力量？”
女法师点了点头，道：“而且好像正在和他们所说的‘暗璋’之毒对抗。”
耶楼忽然想起了昨天忽然降临自己脑海的强大意志，意识道那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可能来自黑暗。
耶楼问道：“那力量……强大吗？”
女法师沉吟了一下，缓缓将一丝亡灵力注入了耶楼身体，感觉瞬间被撕得粉碎。
法师顿时一喜，道：“若解开束缚，则翻江倒海！”
莫克菲德冷冷道：“解开束缚？没有黑暗的力量可以在‘暗璋’之下解开束缚。”
女法师忽然抓住耶楼的手，道：“相信我，没有任何药物能限制你体内的力量，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