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笑道：“你心里一定在想，你的身份是谁泄露出去的。对不对？”
明衍淞突然有些烦躁，心中正思索着：“知道我身份的，只有踏雪公子、唐大哥和方七。按理来说，踏雪公子不问世事，也决计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自然不会是他传了出去。而唐大哥是我结义兄弟，又是唐家堡的家主，他也一定不会出卖我。至于方七此前她待我情深义重，虽说我如今事出有因有负于她，但她也不会说出这等对我不利之事。难不成有我忽略的地方？”
“你怎么不想想明松阁呢。”苏凌玩味地勾起一丝笑容，“能够在短时间击败那三十名好手，这种事情你觉得明松阁会查不到？”
明衍淞心中一惊，随即宁定，正色道：“若当真是明松阁，父亲想来是用这种方法逼我回庄。”
“你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了。”苏凌轻蔑得一笑，“只怕你父亲此时最不希望的，便是让你回去。”
“为什么？”
“你忘了武林盟主和明松阁换届的日期吗？”苏凌嘲讽地笑道，“你是被明松阁除名的人，而青天是盟主亲口宣布过的继任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回到了明松阁，会激起多大的震荡？”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是绝不会回去的。也不会去和青天抢这个位置。”明衍淞此时已经看开了许多事情，他的确对于武林盟主和明松阁的庄主执念不那么深了。一直以来，他所有的执念，只不过是因为从被父亲寄予厚望，如今失去以后，他反而一直思考着如何像梁博苏那样，从一无所有到真正的凭借自己的实力重振归云庄。
虽然现在这个阶段，归云庄并不足以与明松阁抗衡，但实力绝对是不容轻视的。
“你今日对我说这番话有什么用？就算我信了，可明松阁的会人信吗？”苏凌笑笑说，“你还是在我们吃饱饭以后，到了寻剑山庄，再作打算也还不迟。”
“青天怎么办？”明衍淞挠挠头，“你有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把他送回去？”
“有。”苏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奎，“你现在就去雇一辆马车，把这个醉成猫的人送回明松阁。”
“是……”叶奎一把接过银票，转身就去雇车了。
“……”明衍淞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
“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有银子在手上，哪里都会有朋友。”苏凌脸上极为开心。
“你说得对。”明衍淞久久憋出这样一句话。
“菜已经上齐了，吃了以后，准备继续走，还愣着干嘛？等着我给你拿筷子么？”苏凌嘴上虽这样说，却抽了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对递了过去。
“谢谢。”明衍淞不再多言，接过筷子开始埋头吃饭。
两人一阵沉默，苏凌突然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也没有说话么？”明衍淞顿时有些无奈了，“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古人不是常说么？”
“走吧。”苏凌瞪了一眼明衍淞，“填饱了肚子，就继续上路。”
“好。”明衍淞点点头，跑去马棚中将两匹马牵了过来。
两人已到湖村，距离寻剑山庄也越来越近，可梨树却越来越多，明衍淞奇道：“这寻剑山庄庄主叶云舒一向不喜梨花，为何这边竟然种满了梨树？”
“人的喜好就不会改变的吗？”苏凌奇道，“这梨树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只是可惜曾经此地可是种满了杏花，所以湖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杏花村。现在想来是该改成梨花村了。”明衍淞一边惋惜一边轻叹。
“你这人当真奇怪。”苏凌策马跟上，取笑道，“对于有些事你看得比常人通透的多，有时候竟然还会为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难过。”
“人的想法和喜好都是会改变的，但树不同，没有十年的功夫，也长不成良木。”明衍淞说着却也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时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东西吗？这些树究竟是时间所改变的，还是人在改变着？
“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等会见到叶云舒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去说。”
“我知道了。”明衍淞纵马驱前，追了上去。
苏凌的推算果然不错，此时两人已经在寻剑山庄的门前停下了。
门外的弟子见这一对骑着良驹宝马器宇非凡的一男一女，连忙拦住问：“敢问二位有何贵干？”
“晚辈想拜会一下叶叔叔。”明衍淞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这寻剑山庄的变化也真有些大了，从前的木质红匾被换成了金匾，就连这些看门的弟子，也都不再想往常那种一心求剑的模样。
二人下马，站在门前，静静等候着看门弟子前去通报。
过不了多久，叶云舒已经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先是一愣，显然不知道二人从何而来。
明衍淞心头疑惑更甚，却不动神色道：“叶叔叔，多年未见，身体可还安健？”
叶云斌生怕明衍淞看出自己是个假冒的，连忙说，“身体还好，贤侄怎么有空来看我？”
这话一说，明衍淞心头更是惊讶，按理来说，叶云舒对于自己一贯亲近，若是往常，早就迎上来了，况且刚刚见他脚步虚浮，绝不像身体健康英朗的样子，却也只好笑道，“因为出了一些事，所以想在寻剑山庄借住些日子，不知叶叔叔同不同意？”
“这……”叶云斌流露出一丝犹豫，却强笑着招呼，“贤侄还站在外面干嘛？快进来吧。”
明衍淞任由看门弟子将两匹马牵走，和苏凌跟在叶云舒的身后想看出这寻剑山庄究竟有些什么古怪。
“贤侄，这人年纪大了，记性有些不好，一个不注意，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叶云斌强作熟悉地和明衍淞搭着话，明衍淞却皱眉心想，我和叶清溟同岁，当初可是他一心想要将叶清溟许配与我，怎么如今突然会这么说？
苏凌也隐约看出了些问题，轻轻拽了拽明衍淞的衣袖在他耳边道：“怎么他像完全不认识你似的。”
明衍淞点点头，“寻剑山庄只怕内部出现了些变故，等一会我可能需要想想办法去灵隐寺问问情况了。”他又压低声音道，“这叶云舒八成是个假的。”
叶云斌显然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说些什么，却也招呼着他们到大厅中叙叙旧。
这大厅的格局也和当年变化极大，明衍淞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刻意提到说：“叶叔叔，当年灵隐寺住持送您的那一对镇庄法器怎么没了？”
叶云斌明显一愣，差一点冲口而出，“什么法器？”却连忙改口道，“之前庄中起了一把火，先前的许多器物都毁了，我也为此深感可惜啊……”
明衍淞见他这番装模作样的神色，更将猜测拿定了几分，只好赔笑道；“的确可惜，说起来，叶叔叔的那把剑是不是也好久没有动过了？”
“旧伤未愈。所以呀……唉，的确手上的功夫都退了不少。”叶云斌哪里会什么武功，生怕明衍淞看出破绽，连忙说，“年纪大了，也确实没什么事需要亲自动手了，这些年的确不曾动过兵刃。”
明衍淞静静看着正厅中那把落了灰的长剑只好笑笑，“晚辈理解，叶叔叔可要好好养伤。”
“贤侄，这些年不曾走动，不知你家长辈都还好吗？”这种寒暄在明衍淞听来简直是肚子都快要笑破，他却只好装模作样道，“都是些老样子，晚辈多谢叶叔叔关心。”
“你到寻剑山庄来这一次也不容易，一定得好好住下。”叶云斌招呼着明衍淞，却也不再提关于旧事。
明衍淞笑道，“晚辈前些日子学了一套剑法，还请叶叔叔过目，指教一二。”
“这……”叶云斌哪里会什么功法，连忙推托道：“今日一大早我就忙着指点门中弟子练功到现在已经有些累了，你要有什么想法，还是休息一天再说吧。指点功法什么的，既然贤侄已经住下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明衍淞只好作罢，向苏凌使了个眼神。
就连苏凌都看出了古怪，心道，这寻剑山庄盛名在外，可这叶云斌怎么像完全不会功法的样子？
“那叶叔叔好好休息，我和我这位朋友就来叨扰几日了。”
“贤侄不要客气，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清溟出嫁以后，我这原本就冷冷清清的。”
其实叶云斌哪里是去指点什么弟子练功，他只是忙了一夜去青楼，去酒肆，去赌坊送银子罢了。
明衍淞也不好多说，招呼着苏凌进了叶云舒安排下的房中。
“你有什么想法？”
苏凌轻轻一笑，笑得仍是那么风情万种，“我能有什么想法，他竟完全不认识你，剩下的这出戏你要怎么唱，我也就看着罢了。”
明衍淞苦笑道，“我现在有些担心真正的叶叔叔究竟身在何处。”
“你担心这个有什么用？”苏凌不解问道。
“你先在这休息，我去去就回。”
“你去灵隐寺？”苏凌惊讶地看着明衍淞。
“不错。”明衍淞苦笑道，“如今只有见到了这灵隐寺的主持，一切谜团才有解开的可能。”
“你看这叶云舒像是生病了的样子吗？”苏凌笑着问，“他倒是有些像我赌坊中那些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客人。”
“的确如此。”明衍淞点点头，“他不是真正的叶叔叔。”
“你怎么知道？”
“眼神不对。”明衍淞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从一见到叶云舒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不光是因为他开口说的话。
“眼神不对？”苏凌显然有些好奇。
“他的眼神，绝不会是一个成名剑客该有的模样。”
苏凌道：“想不到你居然观察的如此仔细。”
明衍淞没再多言，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