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可追溯年间,三界曾出现一段黑暗时期,天地动荡,江山染血,致使生灵涂炭,万物默哀,世界似乎要重归混沌,演化鸿蒙。
那一段时期万族衰落,很多冠绝洪荒的大神都陨落其中,就连一方教主也从此消失。
就在这时,却有人族强者强势站出,他们力挽狂澜,正乾坤,定五行,塑阴阳,分混沌,化鸿蒙,开天地,演世界,硬生生在无天黑暗日打出一条血染光明之路。
天下苍生感激他们的公德,奉他们为人族大能,这样的场面,传说在上古时期也同样出现过,千族万部载歌载舞,来庆祝天地重开。
山腹空荡,留有石碑,石碑却被烙印天地一祖的画面,不难想象当年这里必是发生过不可思议的隐秘。
薛冬青眸光跳动,他不知道天地一祖法相代表着什么,但是却从宏伟磅礴的法相中隐约可以看见冰山一角。
不可追溯的年间,天地真有仙魔并存于世。
当世末法,天地规则大变,已不如上古年间万族当道,凡人皆可修行。小小荒林中的小小落雨族,小小落雨族中的小小少年见此画面,心底怎不震惊,修道者俯冲天地,遨游太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他心驰神往。
自小便听从外界回来的族人讲说天地的宽广,有人可力拔山兮搅江河,一指横断千层阁,更有传说中被王朝的王都奉为神人的大修者可一剑破甲九万九,万里之遥斩人首。
想到这,薛冬青紧紧攥住了短刀,骨节发白却不知,低眉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还年少的他此时心里可能只有一个念头,攥住了刀,便是攥住了整个天下。
波云诡谲的画面如水中望月,无风而散,山腹空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与此同时有金光缕缕,一道复一道,抽天灵而出如金色花开。
实际却也有金色花开。
长生莲开。
薛冬青头顶有莲花,扎根虚空,金色丝绦如细雨垂落,将之笼罩,他低头猛然看向胸腹,目光诧异,黑色玄冰覆盖的一方小池异动,体内沉浮气机如龙戏滚滚黄河,狂走周天,似洪水决堤,涛涛泛滥。
胸有一气接碧霄。
碧霄一气下昆仑。
气血上涌,肌肤赤红如炼剑炉下翻滚铁水,薛冬青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天来人捧祏,九千玉阶直。看我莲花顶,接我入瑶池。
恍惚如梦,弹指刹那,薛冬青又见仙人。
飘飘乎似有天人自远方来,一点眉心坠灵台。
体内有世界,薛冬青此时气血骤然翻滚似红袍,一股气机上接碧霄,下走酆都,过绛宫,入华池,周天行进,不知不觉间气上层楼,每一次循环都壮大一分,丝丝缕缕气,渐渐徐徐游,气冲斗牛,游走如龙。
不知怎地两眼一黑昏过去的薛冬青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嘴唇微动,念念有词不可闻。
身体轻颤,薛冬青肌肤由白转紫,由紫转青,且窍穴空禅,一瞬有大雷音寺撞天钟,一瞬又有墨笔点染远山青,有种种神秘声音响彻。
不可想象,一个人族**内竟然传出如此诡异的天音,如丝竹飘耳泉水叮咚,又如烈马疾风草原驰骋。
真的是恰似身在三界中,跨一步魔主在酆都跨一步仙王坐浮屠。
薛冬青肌体上宝光剧烈闪烁,**中有恐怖绝伦的气机透体而出,鲜血崩裂,竟有要崩碎的迹象!
若是之前他羸弱的肉身没有经过伐毛洗髓的锻造,恐怕此时已经身死。一吸间,气机运转的越发庞大,透体光芒闪烁的更加剧烈,同时对他肌体的破坏也在加剧,不一会,身上便是鲜血淋漓。就在此时,长生莲花摇,摇出一道长生气,溶进了少年满是伤口的肉身上。
金色毫光眨眼即逝,细如麦芒针尖,仿佛只在伤口处微微一露,那寸寸长的伤口便自己愈合起来,
只待几次叩指便已经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点伤疤。
长生谣里长生莲,长生莲下尽成仙。
经过长生气浇筑的裂血肉身转瞬愈合,如有神助,若是被外人看见必会拜为神人。
由青转红。
骤然,少年肉身再次变换,如同血凤栖落,赤红似烧打的练兵神铁。
眨眼间复合伤口再次崩裂,拇指长血口满目,汩汩而流。却在同时,长生莲摇,金光转瞬,肉身再度愈合。
长生莲接长生气。
不知何种状态的薛冬青肉身一次复一次的毁坏,却有不断长生气连绵不绝,帮助他修复肉身。
金色莲花扎根虚空,孑然独立,无风而飘飘摇摇。
一如他此后人生那般风雨飘摇。
沉心结庐悟一道,回头已见八千年。
山腹中不见日月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少年偏偏不醒,似坐台莲,永恒静寂。
时间如水人如鱼,就算你个大肉肥后劲足能翻过几条滚滚黄河,可是奋力挣扎过后,你也只是游到了瀚海无边,终究会亡在水里,说不定临了还会被人一网逮着做成一桌子菜。没有什么,可以挡住岁月的蹉跎。
冬去春来,往复更替,又是一年盛夏到。碧空大日熊熊,如神炉高挂,炙烤着这片煌煌大地。平凡无奇的小山上佳木葱茏,山峰秀丽,有青树吐翠,老藤盘绕,风景宜人。
小山室内有声轻轻悠悠,“大梦谁先觉,后面半句是什么来着,要是让大师傅知道又该打掌心了。”
薛冬青就那么慵懒的躺着,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带笑意,好像在与情人说。
醒来不久,身体如何自是非常清楚,气息雄壮,心跳强劲如鼓,这种力量感他在好久前那个叫赵腾的男人身上感受过。
直坐起身,少年心境莫名的安定下来,有些低沉道:“这次没死,以后我又该死在哪?”
人在江湖走,杀人如何不被杀?
余晖渐去,暮色已沉。
傍晚的夕阳其实并不刺眼,反而很柔和,就算盛夏的夕阳也一样,可是总感觉很刺眼的薛冬青抬手挡了挡已经渐落得日头,可能是在洞里呆久了,有点讨厌太阳呢。
后腰掖着短刀抬手当着日头的薛冬青踏出了之前爬着进来的空洞山腹,夕阳衔山,山道上一片橘黄碎金,少年怔在原地,一脸恍惚,他想起了也是在那个夕阳下,那个红袄少女的梨涡浅笑,如今已不得见。他也想起了落鱼族里那些从外面退役回来的老卒们对着夕阳最爱念叨的那句诗。
“铁戈快马绽血花,狼烟遍地无人家,残甲、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曾是悍兵,此是老卒,不得不自走天涯。”
少年看着远空,过了半响,神色如常,哼着小曲,带刀回落鱼。
走在山道上,薛冬青深吸一口气,骤然全身一紧,继而原地加速窜出,九步复九步,第十九步起跳身体如鲤鱼跃龙门,一蹦丈高,单手捉住一根粗壮的老槐树茂枝一荡,便是灵猿般跃起,稳稳落在一根更高更粗的枝桠上。
蹲在带着深褐色纹理的老树皮如龙鳞张开的枝桠上,薛冬青眸光深处带着兴奋,这一路行来他就已经察觉五根变得异常灵敏,此时更是感受到体内神气充沛而朗然洞彻,他闭目而睁,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长生谣吗?”
薛冬青醒来,识海里只留有一段口诀,名字便是“长生谣”。
玄冰封小池,未曾有变化。
可是却平白多了一身长生谣。
薛冬青运作后对长生谣方才了然,一身长生谣只有一重,也可以说此时薛冬青能看见的便只是一重,这一重已经让他望不到前路,大道惶惶,一重不过便是空,身修长生谣,反而断了自己的长生路。
不过薛冬青依然兴奋不已,虽然只见一重,但却让他真真正正的握住了力量。
“人”字碑被留在了山腹,洞口临走前也被他用大石封住,薛冬青不清楚那里来源发生的一切,但那又怎样呢!
什么清算我来背。
如何?
晃了晃头不去想那些事,薛冬青猛吸一口气小腿发力,整个人划出一道弧线鱼跃而起,而后一个翻身,骤然下坠,势沉力猛,薛冬青弯曲双腿,以下蹲姿势卸力落地。
“砰!”
卸掉腿上的力量,薛冬青脚下山道石寸寸龟裂。
转瞬回身,一记鞭腿横扫而出,犹如秋风扫落叶,需要两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应声而断,折倒落地。
薛冬青眉心一挑,暗自咂舌,没想到仅在一重的长生谣竟然这般恐怖,食指敲打着额头,他眯起细长的眼睛看向远空,事情好像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得不说,薛冬青长得并不算俊朗,可能很久不见阳光的原因使他的肤色有些发白,柔弱的看起来更像个儒生,仅算上清秀,可是他的眼睛却是让人忘也不忘。
细长,尾挑,神收。
薛冬青的眼尾狭长,略微上挑,黑睛内藏不外露。
少年及冠,眸子越发的含神。
虽说山中无甲子,但是看着透澈溪水中倒映出蓬头垢面一脸胡渣的自己,薛冬青也愣住了,谁还能认出这是个正当年少之人。
随后摇头自嘲的笑了笑,看来在那个不见天的洞子应该呆了很久,嗯,很久。
映着溪水薛冬青取下腰上掖着的短刀,将两鬓与下巴已有巴掌长的胡须刮掉,洗干净脸,而后撕下
身上破烂布条,双手抬起绕闹后,系起了那一头披肩散发。
这样一看,才有几分年少样子。
做完这些事,薛冬青又将短刀插回腰间,好了,该去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