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对任清风赞赏一番,感觉自己身体也很疲乏,然后下令退朝。
怪也怪不得,最近忧心事很多,西夏挥师南下,恶战两场,均是全军覆灭。而契丹趁火打劫,兴宗明知北线防备空虚,欲率大军亲征中原。加上南疆交趾屡侵广源一带,暂无大战,但一旦勾结侬智高部移师北上,中原则水深火热了!
因此仁宗夜不成寐,审阅各地奏章。天未亮就起床,拜祭先祖,静坐默念,清心矢志。然后理清当天朝议之事,早早了到大庆殿。
今天范仲淹的奏折说大顺城已筑好,可挡十万蛮夷;北朝二十万大军仍在上京(今内蒙巴林左旗林东镇)待而未发,还有周旋余地,南疆侬智高来京,看得出他仍有抗侵之心。总算可以暂缓一口气了,于是吩咐这几位最近一直陪着自己的重臣退朝休息。
富弼带着任清风出了皇宫时,正好看见了李傲晴和杨晓莹。
“想必这一位就是富大人,小女子李傲晴见过富大人!”不等任清风介绍,便飞快地带着杨晓莹走了过来向富弼欠身行礼。
“这位姑娘——”富弼有些纳闷,看着任清风。
“她叫李傲晴,是、是——”任清风突然觉得还真不好介绍了,非亲非故,直说心上人似乎有些不妥。
“哦。我知道了!”富弼看出了任清风的难处,便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富大人,嘻嘻,我以为是七老八十呢,原来少年有为,这么年轻就成了朝中的重臣,国家中流砥柱!小女子——”李傲晴还真是敢说,没大没小。
“好了,好了!你们且随我回府吧!”富弼心中有些不爽地打断,这小子怎么了?居然还带着家眷来,以为这是出游契丹啊?这样子,也是个没规没矩的主。但是又是碍于范仲淹的面子,不便发作。
“不用,富大人,我把他们先安置在客栈,然后再来拜望大人!”任清风并不糊涂,马上说道。
富弼未加拒绝,淡淡地说:“那好吧,在我府上就近的客栈住下来。”说罢,径自走了。
这算什么事?我们千里迢迢奔赴京城,就是为了保护你出使契丹,你倒好,这般冷落待客,把我们当初了落难的了!李傲晴有些气愤,瞟了任清风一眼。
谁知任清风却释然地笑了笑,并不在意,背着富弼偷偷地比划着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指着自己的胸膛,朝着富弼的背影努努嘴,低声在李傲晴的耳边说:“小气鬼!”
李傲晴被任清风逗乐了,扑哧一笑。
在一条大街的拐角处,见到了一家客栈。富弼示意任清风安排她们俩的住宿,完毕之后,带着任清风直奔府上。
意外!富府并不寒酸!
围墙高耸,门厅一丈余宽,门口坐着两座石狮子,厚实朱门,顶上画檐上写着偌大的两个字“富府”,门口站着两个仆人。
不是说京城官员大多是租房住的么?富弼的府上为何这般气派?这个后文再述。
富弼一脸不爽,带着任清风走到了客厅,吩咐下人沏茶。任清风便掏出了范仲淹的亲笔信给了他。
谁知富弼接过信笺,看也不看,就丢在茶几上,怒视着任清风,威严道:“任清风,你知不知道闯下大祸?”
“富大人,清风今日虽然有些鲁莽,但是也还是不至于闯祸啊!”任清风有些云天雾地了,辩解道。
“哼!当今圣上虽然宽容仁厚,但是容得你这般无礼莽撞么?再还有,范大人没有奏请皇上,直接叫你来保护我,这不是欺君之罪么?再还有,出使北朝之事,皇上并未定夺,这样范大人岂不是妄议朝政么?你虽是范大人的近身侍卫,却如此办事,这要害了范大人的!”富弼怒斥道,尽遣激烈之词。
是的,富弼认为,任清风的轻狂、鲁莽如不收敛,在微妙的政治斗争中将会后患无穷!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
任清风一听到将会殃及范仲淹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继而渐露惭愧之色。
“你知道范大人现在有多难吗?好水川兵败,责不在他,但受其牵连,贬为庆州知府。焚烧元昊国书,本是忠义之举,却被朝野流言中伤。现在修筑大顺城,抵抗蛮夷,却又遭到不思进攻,只道退守的非议。现在倒好,你又来胡闹,如果皇上以欺君瞒上、妄议朝政之罪,你这、这、这不是把范大人往火坑里推么?”
此时的富弼脸色铁青,眉头深锁,气得手中端起的茶杯的手,也在发抖!看得出,富弼对范仲淹是拳拳关切之心。
“啊?!属下是报国心切,一心找到富大人,不辱范大人的使命!谁知——那、那当如何?请富大人明示!”任清风这时真有些慌了。
皇上真的要向范大人问罪,自己如何是好?对于身处忧患之中又舍身报国的范仲淹,任清风愿死一百次,换他个清白顺当也行啊!
富弼瞪了任清风一眼,“啪”的一声将茶杯掷地于茶几之上,愤然拿起了那一封信笺抖开,看了起来。
“难怪,你在江湖上混了些时日,陋习未改!”富弼见到范仲淹在信中对任清风尽显溢美之词,且寄予厚望,便稍稍缓解些怒气地教训道。
因为,在这信中,富弼仿佛看到了自己。
原来富弼出身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其父在盐州时与范仲淹同僚。其时范仲淹(三十五岁)十分欣赏富弼(二十岁)之才,便不吝教导。后范仲淹秘阁校理(应试官),富弼一举夺魁,正式致仕。
在范仲淹的提携、鞭策之下平步青云,而立之年便是仁宗身边的重臣红人。即使自己犯了小小的错误,范仲淹从不强加指责,而是语重心长地教诲。
非但如此,就连富弼的婚姻大事,都是范仲淹牵线做媒的呢!因此对于富弼来说,范仲淹亦师亦父,一世恩情,感遇忘身。
而现在,富弼时年三十八岁,任清风不过二十岁,此情正如当年范仲淹之于富弼。
“是!是清风之错,愿听富大人教诲!”任清风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应道。
确实,对于轻狂年少的任清风来说,只有范仲淹能镇得他住。
人,总要有信仰。哪怕他就是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忠诚。
“好了。既然你已经闯祸了,那多说无益。看来只有我亲自往深水中趟、往虎穴里去钻了!”此时的富弼,见到了任清风的惶恐,便不忍心责备。叹了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