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受到血字攻击的墙体登时生变,气体混杂着血渍,化成一滩滩浑水往下流淌。云墙的损面逐渐扩展,在“破 ”字周围露出了一个空洞。
就在血洞贯通那一刻,端坐阵眼的皎月骤然发力。他舒展双臂打出一连串八卦气旋。风云激荡间,由宽袍大袖导引出的浩气呼啸着涌向墙体,迅速将漏洞补上。
眼见功败垂成,兹庥岂能就此罢手。
往下,这个羯人的法长不念咒语,也不转轮法,却径直走到云墙跟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双手端牢胯间那根牛角尖,再把腰杆一挺,冲着墙体喷射出一道浓稠的血精。
啾啾啾!
沙——
兹庥在技穷之下使出了此个烂招,竟还大见成效。就因为最肮脏的东西,往往能克最清洁的物质。
射上墙去的血精,原是兹庥用“元阳秘稽”之法取自死于非命的女身,吸收了冲天的怨气,因而极具破杀力。龌龊的浆液渗入墙体,像水中的涟漪一样扩散,带着超强的腐蚀性迅速瓦解固化了的气体。云墙遭污后分岔开裂,先是零散破碎,支撑不多久便整体松动,最终如雪崩般垮塌,化作了一股股臭气扑鼻的气息分离四散。
尽管阴计得行,兹庥却因元阳流失,身上脉息已呈乱像。也是为了稳神固元,他即盘腿就坐,需得重新敛息练神,以利再战。
乍一落地,就听对面发出一声震喝:“风雷珠,着!”云气弥漫中,皎月上人挥手将一枚鸡蛋大小的云珠劈头打去。
情急之下,兹庥翻转双掌摆出遮天印,就听咯的一响,他额上的猫眼宝石突然迸裂开。有一只撩出红色信子的蛇头忽的探出天眼,张嘴喷出蛇蛋大的血滴子,飞旋出去,与夺面而至的云珠撞了个正着。
轰!
两物相碰发出钝响,气血冲天怒起,竟将屋顶震开了一个大口子。
余波未散,兹庥紧接着发出闷吼:“尸身血海,不进则亡!”言毕他猛然抬高双臂,两只手掌反向张开,嘴角在抽搐中发出一串羯语血咒:“嘟古啦嘟古啦嘟古啦嘟古啦……”随着口诵节奏的不断提速,他头上渗出了血色的汗珠,身子也乱颤起来。
嘶嘶嘶……
地上渐起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像有无数草蛇贴地而行。
此一刹那,屋里屋外所有尸体或尸块的残血、乃至地面上的积血,全化作一道道血雾向兹庥的掌心涌去,又被其掌间纹路消化吸收。而地上的尸肉血液被吸干后,仅剩下了皮骨。
图穷匕见,这次兹庥将使出终结性杀招,给对手以毁灭一击。
那边皎月上人怎会坐以待毙,不等对方将血神祭出,他抢先出招。“仙道合一,变!”皎月一声令下,十八弟子挪形换位。只在一个呼吸间,他们就已转往师宗身后结成新阵。
由大弟子陈浩书担当龙头,其余弟子在后边依次排成两列。诸人双掌交叉,手捻老子倒骑青牛诀,将手印抵住前者背部的灵合穴位,把自身内力源源输出。最后通过陈浩书的手心,将一股博大的元气向师宗传输过去。
皎月上人则左手执佛尘,右手峙立成仙灵掌,口诵临兵斗者诀。疾的一声,一缕清气从掌心射出,直指对手额头上的天眼。
哪知兹庥用“嘬血”吸取新鲜血液后,精神为之大振。当下,他双手打出陀罗契印,怒喝一声:“破!”从天眼激出一道铁水般炽热的血线,堪与袭来的清气交接。
气与血,一清一浊,在对决中此消彼长。接战双方均想毕其功于一役,在内力上全无保留。
皎月上人虽得十八弟子助力,但毕竟是以伤残之身应敌,因此在气血对峙中越发显得吃力。兹庥却越战越酣,似已将功力发挥到了极限。他喉结肿得像田鸡鼓出的气泡,两边太阳穴鼓凸成球,身后的披风也膨胀起来。
经过初期的往复僵持,体内血源更为丰沛的兹庥逐渐占去上风,从天眼飚射出的血线在节节蚕食那道清气。
再战下去,皎月上人必败无疑。
正当紧要关头,老板娘古丽姆仿佛从地下冒了出来。她一现身,就拍手叫屈。
“怎么把我家客栈糟践成这般模样了?”她叫囔着走上前去,一手指定兹庥,愤愤不平的斥责道:“你这魔头,一来就砸了我的场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赶在兹庥做出反应前,古丽姆那只修长的手臂突然伸长了一倍还多,指尖飞快探出,在兹庥胳肢窝里挠了一下。
她点到为止,一触即闪。
“嘻嘻!”兹庥竟然诡异的笑出声来。
满脸都是死亡气息的他,笑起来显得格外可怖。尽管毫无笑念,但他不能不笑。一旦被老板娘的纤纤玉指点中笑穴,只怕连正在生气的阿弥陀佛都忍不住要笑起来。
而兹庥这一笑,恰给自己带来了无法挽救的失败。
当他因嘻笑稍一顿神,皎月上人倾尽全身元气聚于掌心,拂尘一扫。随着“爆”字诀出口,一朵磨盘大的云团呼啸着打在兹庥身上,轰然炸开。
血光飞溅中,屋顶传来“咿呀”一声唳叫。
大鸟带着呼呼风啸,从屋顶阙口一头扎入。它飞下来一口叼起血迹斑驳的兹庥,拍打着翅膀从破口直冲而出。
一眨眼,这只大鸟就飞没影了。
这一阵惊心动魄的仙魔恶斗,竟因老板娘有些恶作剧的搅局仓皇收场。
兹庥被击退了,但皎月上人并未取得完胜。
“侥幸啊,赢得侥幸!那魔头厉害,着紧厉害!”矮子时珍拍着胸口大呼小叫道。他在一旁目睹了整个战况,当真感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皎月上人还坐在原地,却闭目垂头,脸上更无一丝血色。他气息奄奄,身子开始枯萎,似在慢慢缩小。
“师宗,你怎么了?”陈浩书见状惊呼出口,师弟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沈炜是个憨厚的汉子,乍见师宗变成这般模样了,眼里不禁流出热泪。他双膝跪地,痛彻心扉的陈说道:“师宗,你可要尽快好起来啊!”
皎月上人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看身前的弟子。他勉强嘘出一口长气,却又抑制不住轻咳了几声,一缕鲜血从口中涌出挂在嘴角上。
众弟子惊呼:“师宗……”
在众人心目中,这个白发如雪却重疾在身的老人,是高山仰止的存在。一旦见了偶像的倒下,他们心里的震撼简直无以名状。既感到痛惜,又觉得有些失真。
焦灼中,扶撑着皎月的魏祥云忽然想起别的什么。一见元冰就在近前,他脸色一紧,把皎月的身体交到陈浩书手上,然后急急奔上楼去。
进了那间大房,他打个转又跑了下来。
“孩子呢?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元冰大惊失色:“我……我离开前,他们都在行箧里。”
魏祥云紧追着问:“离开之后呢?”
元冰急出一头汗:“这……”
“我把他们盗走了。”老板娘古丽姆话到人到。说起拐走九个小朋友这么一件糗事,这个行踪不定的女人神色坦然,就是不知道她把人卖给谁了。
“你!”元冰说话都急了眼,“你这妖……老板娘,你把他们弄到那里去了?”若非这胡女关键时刻挠了那一手,元冰定会骂出来,就是抽她(这里是打她的意思)一顿也不无可能。
古丽姆淡淡的道:“人肉作坊。”
“什么?”魏祥云倒被吓了一跳,“他们是人,不是肉!”
古丽姆浅哼一声道:“嗯哼,九个小东西不会有事的。可你们呢?已是大难临头,想逃,也只怕来不及了。”
说罢她一撩手,蒙上面纱,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