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匕首眼见就要刺到宋全。
在这危急时刻,宋安终是反应过来了。脑中一热,顾不得多想。一双手后发先至,死死抓住了崔子衿握着匕首的手。
崔子衿大了宋安六七岁,哪曾想到会被他抓住。他狠狠喝道:“老子教训这小混蛋。不想死滚一边去。”
宋安哪敢放手,只是拼命想要将匕首夺过来。
崔子衿狠狠一拳砸在宋安面上,便有鲜血顺着鼻梁而下。见宋安仍不松手,他心中戾气更甚。匕首一横一抽,宋安便再也握不住了,一脚被他踹开。
宋全面前再无人守护,崔子衿恨恨道:“老子今天也不要你命,只要把你刚才踩我那只脚伸出来。让老子划上两刀便行了!”
他却还是分寸,知道宋全的身份不敢闹出人命。只是刚刚所受侮辱实在太甚,这口气必然是要出的。
宋全吓得哭都不敢哭了。此时最近的下人赶来也是不及了。崔子衿狞笑着抓住他,便朝着他脚上砍去。
“噗”匕首入肉。
一个身影扑过来,将宋全撞开,那匕首正正插在宋安身上。
宋安趴在地上,对着宋全拼命挥手吼道:“快逃!”双手紧紧搂住了崔子衿的双脚。
崔子衿被撞倒在地。见着候莫宋全躲开,他心中莫名的有些轻松。但随即,那股子怒气又被躺在地上宋安给激发出来了。“老子不能伤了候莫家嫡子,对你这个私生子还怕吗?”
他取出匕首狠狠的又是一下,匕首带出鲜血横溅,滴滴洒在宋全的脸上。宋全呆呆望着兄长,见着大兄只是搂住崔子衿的脚。任他一刀刀刺下,只是焦急的望着自己,有气无力的吼着:“快跑!”
宋全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发了狂般扑向崔子衿,在他身上狠狠咬上一口。直到此时,那匕首才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杨九郎当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还愣着干嘛,制住他。”冲上去一脚将崔子衿踹到,又将匕首踢开。众人方才回过神来,伙同下人们将双方隔开。
候莫家与杨家诸人围在宋安身边,但见宋安背上全是鲜血,也不知被捅了多少刀。宋全扑在他身上,一边摇他,一边哭泣,“大兄醒醒啊!大兄,你别吓宋全啊。”只是宋安早已昏迷过去,哪里还能回他的话。
夏语蓉坐在下首垂着头。
晚食期间,见着宋全未随母而来。候莫隋礼出口相问,夏语蓉方才支支吾吾的解释由宋清带走了出去,直至现在也未归。气的候莫隋礼当即发怒。
“宋全五岁小儿,竟然被宋清那泼半大的小子带了出去。你究竟怎么做娘的!”
夏语蓉嗫嗫不敢开口。候莫夫人一旁劝道:“夫君且莫发火,不是还有各自下人跟着吗?没事的!”
候莫隋礼哼道:“那泼臭小子最近和崔王两家的人闹出不少事来。京兆尹明里暗里已经向老夫诉了几次苦了。哼,这么晚未归。定是带着宋全逞威风去了!”
他倒是将候莫宋清心里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瞟向夏语蓉时又冷哼一声,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见着夏语蓉泫然欲泣的神色,候莫夫人只觉可恨又是可怜。几年前那件事后,唐信极少回京,明显与妻子疏离了。便是回来时也只是带着宋全分房而睡几日,与妻子之间的交流几可说没有。
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府中。虽说地位无忧,但不受夫君所喜。心思只能全放在宋全之上。细细一想,便知宋清那孩子几番蜜语送上。她便轻飘飘的让孩子跟着去了。
她颇为无奈的看着这不成器的媳妇儿。思绪回到许多年前另外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身上,不由得暗叹口气。
堂外一阵乱步声,候莫隋礼双眉一皱,正要发火怒斥。却见门房一人几乎是爬着进来,脸色惨白,言语慌张道:“老爷,夫人。几位公子与与崔家的人斗殴动了刀子见见血了。被人背背了回来!”
候莫隋礼以与他年龄不符的身手几步跨到门房面前,一把抓住他大声问道:“宋全有没有事?人在哪儿?”以他之威,语气竟微微发抖。
候莫夫人与夏语蓉同时起身,震惊得已说不出来。
“已被送入房中,医郎已去了。只听见小少爷在哭,夜色太暗瞧瞧不清楚。”
夏语蓉如同软泥般瘫倒在地,候莫隋礼恨恨盯她一眼随即出屋。候莫夫人惨白着脸,坐在位置上急促的喘息半天,才吩咐着丫鬟:“带上少奶奶,随我去看看!”
医屋内乱作一团,十来名府中子弟焦急的在屋外来回徘徊。见着候莫隋礼而来,脸上露出惧色,同时行礼道:“大爷爷安好!”
候莫隋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屋内孙子的哭声传来,他心急若焚。一进屋中便见躺着一人,有医侍正在忙碌着。而宋全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身后的候莫宋清不停的安抚着他。
只是一眼,候莫隋礼便险些站立不稳。那宋全身上全是血迹,也不知受了多重的伤。他赶紧上前,掀开候莫宋清,轻轻抱住宋全。眼泪都快掉了下来,颤声问向医侍:“宋全伤伤在哪儿了?”
那医侍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见是老柱国。这才连忙停下手中事,恭敬道:“禀柱国大人,小少爷身上只是沾了宋安公子的血迹,并无伤痕!倒是宋安公子情况极为不妙,身上十余道刀伤,呼吸断断续续!”
候莫隋礼只听到宋全无事,长吁一口气。后面的话自动被他无视了。他用了些力,搂住孙儿,“乖孙没事便好,没事便好。你可吓到祖父了!”
宋全一见祖父到了,有了依靠。立刻转身扑进他怀中,哭道:“祖父。大兄,大兄他,救为了救我全身都是是血。快救救他啊!”
候莫隋礼这才反应过来躺在床上的是宋安。凝神一望,但见整个长衫已被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原本之色。脸上铁面被取下,口鼻皆是鲜血,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脸上的红斑消退不少,竟然能看得出苍白。
宋全无事,他心便定。当下方有闲心问道:“怎么回事?”
候莫宋清赶紧将事情经过叙说了一遍,自然是将他避开崔子衿的事掩下不说。候莫隋礼听了沉默不语,只是抚慰宋全,看着医侍为宋安医治不语。
他心内琢磨着,这孩子竟能为了自己的弟弟舍了命的去维护!是本心?还是亦有他图?跟随罗先生这些年,他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他盯着宋安的脸,第一次发现这孩子红斑退散之后,样貌却也不是那么让人厌恶。细看之下,与幼时的唐信颇有相像。
不知怎的,候莫隋礼越看,眼神越是离不开宋安的脸。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口鼻处暗红的血迹在他眼中竟是鲜艳至极。隐约中,似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
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旁屋妇人的哭喊打散了他的注意。他扭过头,见到幼弟怒气冲冲走进屋。这才反应过来,旁边屋还躺着一人。
候莫隋煜一张老脸气的通红道:“大兄,那崔家过分了!后辈相处竟然妄动刀具。此次必要找他家给个说法!”
候莫隋礼阴沉着脸点点头,“老四放心。这件事情,他崔家人只要敢做。为兄我必然要叫对方付出代价。哼,我候莫家的人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对了,琏儿伤势如何?”
候莫隋煜阴沉着脸道:“没伤到要害。血已止住,人已经清醒过来了。”说完顺眼一望,见到床上的宋安此刻仍是昏迷不醒,不由轻“咦”一声。
候莫隋礼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宋安那张脸,对着他道:“让人去将老二、老三喊来。商议一下此事!”
候莫隋煜得了家主保证,心有所慰。若是仅凭他,还真没法动得了崔家分毫。又见兄长脸色不对,还以为他不愿提及宋安,点点头唤过宋清出屋。
随后赶至而来的候莫夫人与夏语蓉一进屋便见浑身是血的宋全。夏语蓉尖叫一声,险些又要昏过去。
候莫隋礼冷冷道:“叫什么叫,孩子没事。若非你粗心,怎会让宋全受到如此惊吓?”
夏语蓉赶紧接过孩子,确认无碍后,方才抱着痛哭。候莫夫人心头稍缓,但听着宋全声音都哭哑了,心中不由一痛,轻轻为宋全擦着眼泪,柔声道:“孙儿不哭啊!没事了,没事了。”
她问向候莫隋礼:“夫君,怎么回事?”
候莫隋礼尚未答话。一旁的医侍终于有机会插进话来:“大人,情况怕是不妥。”
候莫隋礼扭头瞟了床一眼,神色平淡问道:“怎么了?”
候莫夫人脸色一变,这才发现里屋床上还躺着一人。只是天色已暗,瞧不清模样。但见着夫君脸色淡淡,还以为是其余几房孩子。不由有些忧虑:“这是几房的孩子?老四都已经到了,怎的还未见人来?”
医侍满头大汗回道:“大人,夫人。先别说了,赶紧请大明寺高僧来,宋安公子的气息已经停过一次了。再耽搁,怕是怕是救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