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场气厥,莫青甄在床上躺了一阵后便悠悠醒转过来。刚一苏醒,就惊慌喊道:“宋安,宋安在哪儿?”
“娘,我在这里!”
宋安坐在莫青宫怀里,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给大舅念着这些日学到的东西。
莫青甄焦急道:“来,到娘这里来。”
宋安放下书,笑嘻嘻的对莫青宫道:“大舅,待会宋安再给您念啊!”小跑着来到床前,用小手摸摸娘亲的脸,关心问道:“娘,您好些了吗?”
莫青甄不说话,只是将孩子紧紧抱住,眼泪顺脸滑落。
宋安见着娘亲又哭,问了几句娘亲也不搭话。着急之下不知该怎么办,也跟着莫青甄一起哭起来。
莫青宫叹气,站起身走到她母子身前安慰道:“小妹,宋安这不好好的在这儿吗?孩子刚刚医治回来,你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听他提及孩子,莫青宫这才止住了哭。仍是抱着孩子,不愿放手。
宋安不明就里,但见娘亲不哭了,他也跟着停下来。紧紧依偎在娘亲怀里,想要给她一些温暖。
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看在莫青宫眼里却是让他皱了皱眉头,他开口道:“小妹,不是大哥说你。你这样带宋安,对他没有好处的。”
莫青甄一怔,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满是不解。
“宋安是男儿。而你,又太溺爱孩子了。”莫青宫琢磨着语言,慢慢道。
“大哥可否说的详尽点。”事关孩子,莫青甄注意力瞬间便被转移过来。
“孩子自幼与你生活在一起,极少与外接触。他的性格受你影响,难免有些过于阴柔懦弱了。”他一字一句说道,“这孩子,差一个父亲!”
莫青甄摇摇头道:“大哥未免太武断了。”
莫青宫笑笑道:“小妹,为兄也是为人父的。岂会不懂孩子?不如你自己问问宋安,他在学堂里是如何过的,与同学之间可有来往?”
莫青甄每日所想不过宋安身体以及担忧在柱国府上的生活。而孩子在学堂里,她却是从没想过。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宋安忸怩道:“学堂里,没人陪我玩,他们都在背地里笑我。我也不敢和他们说话。”
这些话他不敢告诉莫青甄。但这些事又困惑他好久了,正好今天莫青宫在这里,他便都告诉了自己的舅舅。
“为什么不告诉娘呢?”莫青甄心中一疼。早知若是如此,不如不让宋安入学,免得他受人歧视。“娘明日便让阿福叔帮你退了族学,以后就由娘教你好吗?”
“不可!”莫青宫急急道:“难道宋安一辈子都要躲在你的庇护下生活吗?你这是害了他啊!”
他问向宋安:“宋安,你想退学吗?”
宋安先是摇摇头,但随即看了一眼莫青甄,又道:“娘亲怎么说,宋安就怎么做。”
“你是男儿,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不要问你娘亲!”莫青宫声音高了许多。
宋安怯怯左右看看,干脆埋在娘亲怀里不吭声了。
莫青甄似乎察觉到了不妥,拍拍宋安鼓励他道:“宋安,自己说说。愿不愿意退学?”
宋安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在莫青甄怀里摇摇头。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你明白为兄的担忧了吧!”莫青宫叹口气,将宋安从莫青甄怀里扯出来。对着他认真道:“宋安,不要凡事太过依靠你娘亲。有些事情,你自己可以做到的。”
宋安低低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都不理我,说我是怪物。”
莫青甄心里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青宫冷冷道:“他们不理你,你便不要理他们。你是男儿,自当有一份傲气。谁要是骂你,哼,你不知道打回去吗?谁骂你,你就打谁,打倒他们不敢骂你为止。”
宋安似有所感悟,问道:“可是我打不过宋清他们啊!”
莫青甄嗔怪道:“大哥,你怎么能教宋安这些。”
莫青宫道:“我这是代替候莫唐信在教宋安。若是那个混蛋教,担保比我还要过分,你可信?”他继续对宋安道:“虽说圣人教导我们以仁义相交,但那也只是对于平等朋友之间。你是候莫唐信的儿子,候莫唐信以后就是候莫一族的族长。在候莫族学里,谁人能骂你,谁人敢打你?”
宋安为难的看看娘亲,似乎想要从娘亲那里得到答案。从内心来说,他还是对候莫宋清那些人有些害怕的。
莫青甄沉思,刚才大哥那番话给了她一些感悟。这孩子,似乎真的缺少了一些阳刚之气。当然,她是万不可能鼓励宋安用拳头去解决问题的。
她想了想说道:“以后再有同学骂你,你可告诉他们,你脸上的红斑是病,治好了自然不会再有的。要是他们还骂,你也可以禀告夫子。”
宋安很是满意娘亲的这个安排,不用和同学打斗,还可以通过夫子教训他们。当下点点头道:“宋安记住了。”
莫青宫摇摇头很是不赞同,却也不好再多说。毕竟自己只是宋安的舅舅,管教一事,多说无益了。
三人整理一番,收拾好了东西。走出屋时正好阿福回来,随行的还有茶坊的一名茶童。却是莫青宫在小妹昏迷时安排阿福去茶坊走了一趟。
阿福见主母无事,心中宽慰不少。那茶童恭敬的将一张薄纸递给了莫青宫。莫青宫看也不看,顺手又递给了莫青甄,“刚才安排茶坊里的人去寻了套院子。这是地契,你好好保管着吧!”
茶童介绍道:“这间屋子本就是茶坊在京中的产业。现在少爷小姐要用,宁博士命吩咐赶紧送来。”
莫青甄看了眼地契,这屋子位居东边的青龙大街,乃是京师出了名的富贵街。她听宁博士说过,这屋子买过来是打算在那边新增一间茶坊的。
“大哥,这间屋是用来商用的。小妹还是换一间算了。”莫青甄倒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莫家在京师的商业布局。
“商用什么,赶快拿着随我走。”莫青宫不耐烦道:“以前在家里时,你倒是挑剔的很。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没了再买就是,难不成在大哥心里你还不赶不上一间铺面?”
莫青甄苦笑,一旁的阿福微笑,那茶童却是不敢笑。只有宋安拍着手叫好道:“那娘亲离柱国府更近了,可以每日都来看宋安了!”
“宋安住嘴!”莫青甄轻叱了一声。孩子童言无忌,没顾忌外人在场。
莫青宫对着那茶童淡淡道:“你就不要再去茶坊了。”那茶童脸色一白,原本以为前来是一件美差,却不想受了无妄之灾。他如丧考妣,想要说些什么。又听见莫青宫接着道:“收拾收拾,过几日随我回蜀吧,家中缺了名副管事,你补上吧。”
茶童心中无声呐喊,“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自己不过一间茶坊的小茶童,不知熬多少年才能熬到宁博士那种独挡一面的地位,现在竟被大少爷一句话就带到了莫家副管事。那地位,就是宁博士这等人也不得不讨好的啊!
他倒是机灵,赶紧剖白心思,“小的一定知趣,不让少爷费心!”
这小小插曲,也没影响众人的心情。那茶童更是殷勤,替莫家少爷小姐喊了两幅轿子过来。随后的无论购置杂物、衣裳,还是选取仆人。他都亲历亲劳,有了他这个京师通。也省了莫青甄不少麻烦。待一切安顿好后,已可见晚霞当空。
莫青宫满意的看着这一间三进大院,以及十数人忙碌的下人。心情大好道:“小妹,带上宋安和马福,寻间酒楼用饭去。”
明日宋安又要归府。莫青甄今日一天先是待孩子看病,接着又与兄长相遇。几乎没有好好的和孩子呆在一起过,她轻声道:“大哥,明日吧。我想多陪陪宋安!”
莫青宫微楞,指了指房子道:“我知你心意。可现下连厨房都未打扫出来,家里怎么吃饭?”
莫青甄道:“不是有人去外面打些外食回来给下人们吗?多带两份便是了。”
见着莫青宫少爷脾气又要发作,阿福赶紧在旁道:“大少爷,不如阿福去酒楼盘着筵席回来吧。”
莫青宫听他一说,眉头才舒展开来,“倒是两全其美!好吧,我再四下逛逛,你们母子俩单独呆一阵吧。”
母子俩带着自己的东西进了主屋,其实也不多,新购置的衣裳用品已被下人安放好,剩下的都是宋安的一些书本。见着屋子宽阔,宋安兴奋的左看看又摸摸,“好大一间屋子啊,娘啊,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新家吗?宋安还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的房子呢?”
莫青甄笑笑,你娘亲以前在蜀中的闺房那才叫大。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心情却又是一黯,论父亲的身份,看母亲的家世。宋安都远不该过得如此艰辛!只是,造化弄人。这孩子偏偏两边的福气都享受不到。
宋安跑跑跳跳一阵,终是有些累了。他跑到娘亲身边,紧紧依偎着,小声说道:“娘啊,您说要是爹也和咱们住在一起多好啊!就像宋全弟弟一样,我都好几次看见爹和少奶奶抱着宋全一起的样子。”
莫青甄一愣,眼泪再次滑过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