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峰,山体陡峭且光滑、呈银色,无任何植被,每一个石阶,都是先人、前辈,绕着月牙形山体,打凿而成,远远看去,活像个盘旋而上的银龙。
石阶向上延伸,脚下,身体右侧和头顶,都是银色岩石,而左侧则是,一阶比一阶高的悬崖,就如一个侧倒的“凹”字,如果将左侧封死,便是一个,长长的山洞,石阶横向距离,仅容一人行走,越往高处,就越能感受其中险峻。
世上没有直上直下的山路,所以山越高,路便越长,比山还长。
陆飞扬一步步行着,一阶阶数着,他从未数过如此多的台阶,因为他除了数台阶,再无其他消遣,或许这样,才会让他觉得不那么寂寞、无助。
他知道,他早晚要为得罪李天仇等人,付出代价,但他却没想到,代价竟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法报复。
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蠢的事,他本可以借助‘飞天术’四海为家,怎会一时冲动,加入了‘华龙派’?遭这份罪?
其实,现在他后悔还来得及,他可以掉头冲下山去,离开此地,但他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没学到,一身的本事就白白没了,他很纠结,越想越纠结。
腿脚酸疼,四肢无力!
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数了多少石阶,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一个心乱的人,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的。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倒坐在石阶上,瞥眼间,左崖下眺,距崖底已有三十丈高,崖底溪水清澈,还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他又抬头上看,除了眼前的岩石,却怎么也看不到山顶,真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月华峰坛’。
他静坐悬崖,浮想联翩。
就在此时,一只小鸟远远飞来,没有鸣叫,似是已经飞了很远。
陆飞扬眼前忽然一亮。
喜从心生,笑由面起!
他居然差点忘了他的一项本领,一项任谁都无法废掉的本领,只要他活着、还能说话,这本领就永远存在。
他急忙站起身,面向小鸟,高声喊道:“嘿,妹子,你过来!”说话间,双手抱拳,立于胸前。
陆飞扬看的不错,那果真是一只母鸟,一只去‘天阴峰’串亲戚的母鸟,它没有成家、更没有男友,因为它长得太胖、眼睛太小,她已寂寞的飞了很久,所以她已无力鸣唱,一路上无数次幻想,可以邂逅一位白马王子,可王子很多,它却不是公主。
她很累!
身体累、心更累!
已近终点,她却为此次出行暗自神伤!
她有些绝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丑到没鸟欣赏!
她想哭,可是还没等哭出声,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公鸟的鸣叫,那声音清脆明亮、温柔动听,不用看,都知道是一只身姿挺拔、风流倜傥的鸟王子!
她眼放红光、心也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可它也只跳了一瞬,就又垂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但不知为何,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它,不得不向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失望!
因为除了山路上的白衣男子,连个鸟毛它都没有看到,她觉得自己是在幻听,一定是幻听。
陆飞扬提高了嗓门,朗声道:“妹子,看这边,我站在石阶上呢!我不是鸟,我是人!
好奇心,似乎是世上所有动物的通病,人有、鸟自然也有,所以常常有人,会因好奇心犯错、也会因好奇心招来横祸。
小母鸟万万没想到,跟她说话的竟然是个人,人怎么可能说鸟语?但好奇心,来的时候,是谁也无法抵挡的。
她壮着胆子,飞了过去,远远地停在半空,诧异道:“你怎么会说鸟语?”
陆飞扬眼珠一转,道:“妹子,你有所不知,我叫陆飞扬,出生便会说话,一岁就能奔跑,三岁遇见了神仙,传了我禽兽之语!”他始终认为,骗动物比骗人更容易。
小鸟突然变得很兴奋,张大嘴巴道:“你认识神仙?”
陆飞扬心中暗笑,却不露声色,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
小鸟道:“那神仙,可不可以把丑的变成美的?”
陆飞扬道:“那是自然!”
小鸟道:“那你可不可以,叫神仙把我变漂亮?”说话间,已飞到了陆飞扬身前。
陆飞扬眼珠一转,道:“当然可以,不过”话说一半,他刻意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
小鸟道:“什么忙?”
陆飞扬道:“你去找几只大鸟,把我驮上峰顶!”
小鸟将脸一沉,忽闪着翅膀急退了数米,道:“你可听过一句话?”
陆飞扬不解其意,忙问道:“什么话?”
小鸟‘哼’了一声,冷冷道:“永远不要觉得你比女人更聪明,特别是长相丑陋的女人!”
小鸟又道:“因为越丑的女人,头脑越清醒,越不容易上你们这群臭男人的当!”
夕阳挂山,红霞片片,映红了西天。
陆飞扬站在崖口,眺望了许久,直到月升、天黑,也没再见一只喘气的动物。
他垂下头,回想着小鸟临别前,留下的那两句话,不由苦笑连连。
他从未想过,会被一只小鸟,而且是只小母鸟教训的无话可说,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把聪明总挂在嘴上,不然别人一定会把你当成傻子,鸟都如此,更何况是人呢!除非你面对的人,真的不如一只鸟。
李天仇飞身纵跃、以岩石相助,‘噌、噌、噌’不知多少个点跳,竟也耗了一个时辰,才登上月华峰。
他见四下无人,料定自己当首无疑,便在石阶尽头的一处平地上,安然坐下,等候众人。
那平地四四方方,长宽足有百丈之余,皆是青石铺垫。
平地后方,与登峰石阶相连,前方则是,一百米高的‘登坛石阶’。左右两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眺眼看去,崖间云雾缭绕,仙气逼人。
左右崖口各有一‘云中吊桥’,左侧吊桥通往天阴峰,右侧吊桥通往日华峰,站在吊桥旁边,远远便可看到,天阴峰和日华峰的峰尖,三峰遥相呼应,甚为壮观。
半个时辰后,李天月、李天日等人先后赶到。
众人对李天仇‘飞龙穿云’的轻功大为称赞。
李天仇面对称赞,来者不拒,毕竟‘飞龙穿云’是掌门人李龙飞,亲传的绝技,虽然一跃只有五十丈高,但也是其他师弟、师妹不可相比的。
李天月不时看向通峰石阶,期盼着陆飞扬眨眼间出现,她就像被陆飞扬灌了**汤,时时刻刻都想跟他在一起玩,不管玩什么他都觉得有意思,可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人影。
李天仇算准了陆飞扬,今日很难登上‘月华峰’,但作为大师哥,‘天’字辈最德高望重的人,他自然不能把喜悦挂在脸上。
李天仇一本正经道:“飞扬师弟看来还在途中,我们不防在这里等上片刻!”
李天雄大为不快,怒道:“等他作甚,摔死才好!”
李天月沉脸,道:“你说什么?”
李天雄登时变了脸,笑嘻嘻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话说的很慢,眼睛一直盯着李天月,那双有圆又大的眼睛。
李天日虽然也不喜欢陆飞扬,但毕竟母亲嘱咐过,让大家照顾新来的师弟,他是个好孩子,母亲说什么他都听,他想要下山接迎接迎,却被李天仇拦了下来。
李天仇肃然道:“虽然只是个游戏,但也算是给他上的第一课!”
李天仇又道:“爹爹让我教他,你们就别操心了!”
此话一出,没人再言,毕竟是大师哥,先不说他说的有没有理,就算没有,除了李天月,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反驳。
月明高悬,星辰灿烂。
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陆飞扬的人影,便在李天仇的带领下,向‘登坛石阶’走去。
石阶之上,一硕大建筑,正立于云雾之中,宛如一座云中宫殿。
那宫殿,四面围着红墙绿瓦,正中,一巨型镶金八字大门,此时,正向外敞开。大门顶端,刻着四个流金大字‘月华峰坛’,大门两侧,各立一雄壮石狮,威风凛凛,石狮两旁,各有提烛六盏,并行排列。
一行人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型操场,操场地面皆是,红砖铺盖,那操场两侧,是一幢幢,整齐简洁的楼排,楼体均以白色为主,时有红龙相衬,每幢楼的正门,都悬挂着一道牌匾,上边分别刻着‘月华峰一舍,月华峰二舍、月华峰三’的流金大字,这些楼层,正是月华峰,一千二百名门人,平日居住之所,但为了方便‘华龙七子’集训,李云峰早命他们搬去了别处暂住,而今已空无一人。
众人走到,楼排尽头,便是一座座,红砖碧瓦的小别墅,这些小别墅,皆是为接待客人所用,紧挨着小别墅有两个高大建筑,分立于操场两侧,是月华峰门人用餐之地,名为‘大众餐厅’。
走过长长的操场,又见一红色大门,此门普通无奇,大门上方悬着,一长方木匾,木匾之上,明晃晃刻着,三个流金大字‘云杉居’,这正是当年李云霸和李云杉居住之地,众人推门而入,‘云杉居’内奇花异草,芳香四溅。院子中央有一喷水假山,假山左侧是三间正房,右侧则是六间偏房。
走到‘云杉居’尽头,有一小型石门,李天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那石门后,是一片绿草山林,在月华峰崖角之处,落着一座,名为白虎山的圆型小山,虽叫白虎山,但却不曾有过一只老虎,小的时候她经常和李天日,到山上玩耍。可不知怎地两年前李云峰,竟将其定为禁地,不仅上了大铜锁,还贴上了封条,不准任何人进入。
众人在‘月华峰坛’转了一圈,均感腹部饥饿,一同走到‘大众餐厅’门外,想着进去寻些吃的。
李天仇推门而入,众人随后跟进,整个屋子虽有月光洒入,但也黑漆漆一片,好不阴森,李天仇摸着桌子,小心前行,想要去前台找来油灯,可还没走出几步,忽闻餐厅内有细碎脚步声音。
众人心中一惊,李天月‘妈呀’一声,躲在了李天日身后,李天雄见状,说了句:“师妹别怕,有我呢!”李天月却毫不理睬,只顾抓着李天日的后襟。
李天仇早已吓的冷汗四流,却也壮着胆子吼了句:“谁?”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一个火苗从远处,摇摇晃晃地飘了过来,借着月色之光,众人看到火苗后有个人影,只听那人影,细声缓语地应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