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全摆放完毕,朱明义一家,算正式搬进这座房子了。
虽然只是间一室一厅的老公寓房,房租却不便宜。朱明义也知道,省城物价可不比他以前住的小乡镇,尤其是住房。
朱明义是两个月前接到工作调动通知的。起先他住员工宿舍,周末回家,后来发觉这样实在不方便,于是索性让妻子杨芳辞了工作,带上6岁大的女儿朱阳,一家三口就这么奔来了省城,租了间房。
尽管房租是笔新的负担,但好在朱明义收入涨了不少,再考虑到朱阳以后可以在城里上学,教育环境总要好过郊区。
所以等杨芳找到活干,两人工作都稳定后,朱明义计划在城里贷款买房,暂时就靠租房将就下了。
至于租的房子,朱明义基本满意,除了隔音太差。夜里睡觉,总能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有汽车鸣笛声,虫鸣声,说话声,偶尔还夹杂孩子的哭嚷声和奔跑声。
按理说这楼才五层,住户也少,不应该有那么多声响,可一连几个晚上,朱明义一家都被吵得睡不踏实,严重败坏心情。
尤其楼上一户人家,经常深更半夜传来孩子的玩闹声和奔跑声,有时声音还特别大,像就在耳边似的。
某天夜里,朱明义见朱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索性拉开窗,冲楼上大喊:“四楼的,声音能小点吗?别人晚上不用睡觉啊?!”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震慑住了对方,总之朱明义一顿嚷嚷后,楼上确实安静了,他回头笑了笑,对杨芳说:“你看,管用吧?这贱骨头。”
本来朱明义以为轻松把事情摆平了,谁知仅隔片刻,楼上又传来一阵细微声响,这次是一个女人哭声,轻悠悠的,仿佛包含一股积蓄已久的悲怨。
“不会你把人吓哭了吧?”杨芳担心地问。
“随便说他们一句就哭,开什么玩笑!”朱明义又拉开窗,朝上望了望。
他发现,四楼漆黑一片,灯是关着的。
“怪了。”他把窗重新合上。
“什么怪了?”
“这家人刚还那么热闹,怎么一下把灯关了。”
“人也要睡了呗。”
就在朱明义和杨芳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女人哭声再次响起,而且听起来似乎比先前更悲伤。
一片沉寂后,朱明义问:
“她到底在哭什么呢?”
杨芳刚想回应,结果上方又传来几下“砰!砰!砰!”类似用球砸地面的声响,而后再是一阵孩子笑声,与女人哭声形成鲜明对比。
“这家人有病吧?”朱明义又恼火起来。
杨芳是个怕事性格,她也不想刚搬来就和人吵架,故对朱明义说:
“算了算了,睡吧,别折腾了。”
朱明义也知道没办法,三更半夜的,真要解决事情也得到明天,只好忍住气,又爬回床上。
之后,声音又断断续续持续一会,很快停止了。
第二天,正巧是周六,朱明义一家睡了个大懒觉,直到中午才起床。洗漱的时候,朱明义又想起昨晚的事。
“看来这家人就是夜猫子,半夜吵得人头疼,早上一点屁声音都没有,特别那孩子,我等会就上楼跟他们好好说说,老这样哪行。”
杨芳在照镜子,不紧不慢地回:
“你也稍微客气下,可能人家真有事。”
显然杨芳还惦记着昨晚女人哭声,让她听了很不舒服。
不一会,朱明义拉上朱阳,一起乘电梯来到四楼的402号门前。
“按门铃,乖。”
朱阳听到爸爸指示,兴高采烈地踮起脚,用力按下了门铃。
门铃声响起,朱明义顺便瞅了瞅猫眼,发现里面好像光线很暗。
十几秒过去了,没有人开门。
“再按,快。”
朱阳又重重按了两下,期待地往后一站。
这次十足等了半分钟左右,依然毫无动静。
“爸爸,没人开。”朱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朱明义再连按几下,心想:这家人精神那么好,一大早出门了?
“有人吗?”朱明义敲起门来,边大声嚷嚷,“有没有人?”
“爸爸,我们走吧。”朱阳没什么耐心,拉住朱明义想走。
“嗯,应该人不在。”朱明义点点头,可当他挪动步子时,忽见大门左侧墙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等等!”
两人一齐凑近那地方,发觉墙上有两个手掌印子,差不多是门一半高低,呈微微凸起状,看着像是人故意弄上去似的。
依大小不难判断,这两个印子临摹的是孩子手掌。
“什么东西啊?”
朱明义轻轻用手触摸,他倒不是最惊讶墙上有两个古里古怪的手印,而是奇怪这种手印究竟如何印上去的。
他猜肯定是这家孩子捣的鬼,别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聊。
“爸爸,你看呀,这边还有!”朱明义发呆的时候,朱阳一声叫唤,朱明义立刻顺着朱阳手指望去,发现两个手掌印子的斜上方,另有两个手掌印子,或者说,另一组手掌印子。
对比前面那组手掌印子,这组一眼就能瞧出是大人手掌,其余完全一样。
朱阳好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不已,踮起脚便要去摸,谁知被朱明义一把拽回。
“别乱碰!”
朱明义忽然对这两组手印心生一丝厌恶,看着像小孩的恶作剧,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朱阳察觉爸爸语气严厉,不敢多说话了。
“走,回家。”朱明义不打算深究,心想反正不关他们什么事。于是拉起朱阳小手,径直下了四楼。
“怎么样,人家说什么?”父女俩一进门,杨芳就问。
“没,人不在,晚点我再上去。”
杨芳应了一声,不以为意。
朱明义和朱阳也没有提及那两组手印的事,一时都忘到脑后了。
下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溜达商场,给朱阳买了几件衣服,还吃牛排大餐,狠狠挥霍了一把。晚上到家后,朱阳说要去楼下跳绳。
“去吧。”杨芳看还不到八点,时间还早,就同意了。饭后小小运动一下,本来就是她提倡的。
朱阳拿根绳,兴冲冲下楼了,朱明义和杨芳也是各忙各的。原本准备晚些时候再去402沟通的事,早被朱明义忘得一干二净。
过得片刻,杨芳听到窗外雨声,知道朱阳还在楼下跳绳,对朱明义说:“下雨了,你让阳阳早点上来吧。”
朱明义嗯了一声,放下报纸,开门下楼。
到了楼下,朱明义发觉雨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朱阳不在楼前平时跳绳那块空地,直至听到声响,朱明义才在底层楼道口附近找到朱阳。
楼道口很暗,灯光还坏了,按说一般人都用电梯,也没人走楼梯,所以朱明义想不到朱阳跑来这边。显然因为下雨,朱阳跳绳挪到了室内。
“爸爸,小哥哥比我跳得好。”电梯内,朱阳迸出这么句话。
“谁家的小哥哥?”
“就是刚刚跟我一块跳绳的。”
朱明义心想:有别家的孩子?我怎么没看到。
“那小哥哥人呢?”
“走了。”
说话间,朱明义已打开家门,杨芳也听到他们谈话,就问朱明义什么事。
“哦,好像刚有个小男孩,跟阳阳一块在玩。”
“谁家的呀?”杨芳比朱明义警惕性强些,尤其听到是男孩子。
“小哥哥!”朱阳脱口而出。
杨芳再抬头望着朱明义,忽然用手指了指楼上。
“应该是。”朱明义也想起402那家人,确实有个调皮捣蛋的男孩。
“看来他们家回来了,哎?你不是说晚点再上去么?”
“算了,今天累了,明天吧。”朱明义也是惰性发作,躺在沙发上就不想动。
“阳阳,那男孩长什么样?”杨芳又好奇一问。
“不知道!”朱阳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蹦蹦跳跳进了房间。
“什么叫不知道啊?”杨芳抱怨一声。其实她和朱明义此刻想法一样,假如真是四楼那孩子,他们就不希望朱阳和那孩子接近,虽然他们也说不清为什么。
果然,半夜一到,楼上又开始闹腾起来,断断续续传来孩子笑声,偶尔还有鼓掌声,跑步声,没完没了。
朱明义真后悔晚上没去找他们理论,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搞定,实在不行就跟居委会反映,让居委会协调。
清晨,天蒙蒙亮,朱明义来到402门前。
这次他不按门铃,直接就重重地拍门,心想我也吵吵你们,让你们感受感受。
半晌,依然没有人开门。
他再用脚踹了几下,仍是毫无动静。
朱明义自忖他敲门带来这么大动静,家里如果有人,无论如何都该醒了。
又不在家?
正疑虑间,朱明义忽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事不对劲,他脑子仿佛一道电流划过,猛地朝左边看去。
他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昨天那两组手掌印子不见了!
他呆若木鸡地盯着现在空白光滑的墙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先别说谁那么空闲会花心思处理这种事,单就一夜间让墙上大块印子彻底消失,可能吗?
朱明义反复观察并触碰墙面原先手掌印位置,发觉真是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昨天朱阳也在,他都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呆望片刻,他准备先回家再说,当电梯开门时,他看到里面站着一位年约六十,戴副粗框眼镜的老妇女,他认得是五楼的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