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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维和阿姐之间做出选择,开什么玩笑啊,根本做不到啊!风莲的瞳仁蓦然睁大,浑身都开始发抖。做不到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要突围根本做不到啊,十维,阿姐,还是十维还是,阿姐!
“我选不出,我选不出啊!”莲大声求救,心底埋藏已久的恐惧在这一刻无法自制地蔓延。
漆菲弯起了腰,漂亮的指捂住嘴巴渗出咯咯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真是笑死人了,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感情吗?简直像是蝼蚁的垂死挣扎——!!喂神月君,你有没有见过被架在铁板上烘烤的青蛙,一点一点的被软化,烤出油腻的脂肪来,却连反抗都没有!因为已经麻木了啊,什么都不做就会这样死去!又弱小,又滑稽地”漆菲五指顶着脑门眼角向下望着莲,讽刺又哀怜,“真是恶心,人类的感情什么的,想想就要吐了——”
“你的表情真是好看。绝望吧绝望吧绝望吧绝望吧!”漆菲蓦然出现一柄巨大的镰刀,娇小的少年执镰刀旋转狂风,却丝毫不感到压力,刀柄在十维颈上掠过,又指向风泠,“不选吗,不选的话两个都要死哦,还是说?”
“我选我自己!”莲一时走投无路,终于颤抖着在漆菲面前请求着,“求你不要伤害她们。杀了我吧!”
“杀了我可不可以!”
“嘻嘻嘻嘻嘻嘻嘻——”漆菲诡异的笑声回响着,玩偶们重新站起来,四面八方都是重重叠叠的响声,阴森至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漆菲的表情愈加兴奋,他像是沉迷于施虐游戏的键盘,疯狂地点击着鼠标进入忘我的境界。摧毁,这就是漆菲存在的意义。一道一道白光凌厉地向风莲袭来,风莲步步后退,身上血流如注。
好痛。受伤太严重了,全身的骨头正在被活活拆散,内脏也开始停止工作。风莲失神地躲闪着,唇角咳出鲜血。
要坏掉了。内脏崩坏的声音无限放大。
胸骨左缘第二肋间处有连续性器样杂音。胸骨左缘第二肋间收缩期杂音,肺动脉瓣区第二音突跳。胸骨左缘第、四肋间有粗糙的收缩期杂音,肺动脉瓣区第二音突跳。胸骨左缘第二肋间处有粗糙的收缩期杂音,肺动脉瓣区第二心音消失。
啊。这声音、感觉死了一样的。
哈哈。
还不如死了才对。
莲勉强站定,眼睛里像是停息着受伤的野兽。
漆菲高高扬起镰刀,一道银光迎面斩下。
莲依然挣扎着站定。他指尖颤动,试图抓紧十维的衣角。人偶十维嫌恶地避开了他。
此刻少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漆菲飞身逼近,镰刀落在莲的颈部,玩味的声音再次响起:“诶,这就不行了吗?”
“真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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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已经在黑暗里走得很深了。大概有几个昼夜那么漫长?或者早就过去几月又几年?鲜血遮住眼睛,漆菲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眼皮好重”莲只觉得疲惫不堪,动弹不得。
黑暗一个声音向他呼唤。
「喏、莲、想要取回你的力量吗?这本来就是你的力量、只属于你的力量、为什么不用呢?无职者什么也做不了,你明白的吧。」
又来了,那个声音。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只是以前每次听到心那个冰冷声音的呼唤时,他都会想起一些撕裂头痛的片段。那种黑暗、冰冷、甚至是令人作呕的感觉,总是带着叫人发疯的次声波样锐利冰冷的叫嚣,强制性地让自己服从。
此时那声音低语着,字句清晰有力「将篡夺者杀光!」
“不要!”
风莲拒绝着。他千百次明明确确的感知到。这不是力量、而是诅咒!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听从。
「你现在尚在徒劳无功地拒绝我。可是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你本来是一体呢?我只是你的记忆而已,一个被你自己遗忘的自己,莲,你为什么逃避自己呢?你逃不掉的。风莲晓,你本身就是黑暗——」
为什么他总要这样说!我到底做过什么,犯过怎样的罪,才终于招来了这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可怜得让人想哭、又可怕得让人连听也不敢再听下去的声音!
「因为你都懦弱,你不肯面对自己,泠夫人,十维,她们都会因你而死!」
不要不要。我不能让她们死。
「你愿意面对我了吗?」
“不”风莲痛苦地摇着头,然后又点点头,“不如果我拒绝,十维,阿姐,都会死这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我不可以懦弱。
十维也好,风泠也好,我不愿失去任何一个。
所以,给我力量。
无所谓了。
“给我力量吧。”
「乖孩子。」
黑暗无声涌来将他包围。金色的光芒落下,星星点点散布在黑夜里。
想起来了,来到神月之前的事情。
‖古有神女,五百年一转生,承天异瞳,负苍生之命,庇佑人间。
神眷者,四族,夜域神月千羽东方。
四族蒙神恩赐,始有天职,故皆以舞曲祝神。
名曰祭、祀、祈、祷之后百代不绝,生生不息,有记时者笔录之。‖
在神话传说里,神女创造四族之前,一直居住在一个叫做境外之境的地方。四大家族的疆域有没有边界?境外之境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境外之境存在,夜域,千羽,神月,东方,或许只是一场幻梦
神月风莲小时候总是莫名其妙想到这些问题。
——当然,所有人都不以为意,一笑而过。
只有风莲总是暗自怅惘。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为什么他有这些乱八糟的想法,因为他本人,就来自境外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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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境外之境』
“记时者、你为什么这么做?”神色冰冷的美丽女性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的少年,口吻严肃。
神界自古以来依靠圣物「瑰玉」和「记时之书」得以运转,平时这两样圣物由记时者保管,从未出过任何纰漏,时间也就这么千万年过去。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负责看管圣物的记时者破天荒地毁掉了瑰玉和记时之书,然后不知死活地把自己往神女面前一交,自甘认罚。
“谁知道。”脚皆被钉在青色石柱上的少年苦笑了两下,“或许只是厌烦了作为记时者这样枯燥无聊的工作,或许只是因为四大家族祭祀节上那些苦苦哀求的可怜祭品,也可能是因为那些没有犯过丝毫错误,却过得猪狗不如、毫无尊严的奴隶?总归这样想着,就觉得还不如毁掉瑰玉和记时之砂,让神界崩溃,让自然和天职统统消失,让高贵的家族土崩瓦解、和平民一样靠自己的双生活!神女啊,你不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道路吗?你对四大家族的庇佑,真的是恩赐而不是诅咒吗?!”
“记时者,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这样的无心之人,竟也会怜惜天下苍生吗?至于自然之力和天职,当然是恩赐!没有神的眷顾,没有天职,他们怎么站在人界的巅峰?守护他们家族的荣耀?”
“反正我已经认罪伏法,只要这样杀了我,选下一任记时者就好了、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便遂了你的愿——”
神女挥、顷刻间风雪漫天,红发少年五脏六腑内的水汽都冻结成冰。神经末梢和肌肉筋骨扭曲错位,血肉和内脏碎裂成齑粉、却因为绝对的冰冷温度连一滴血都不见。神女的惩罚是神界最残酷严苛的刑罚、经受这种惩罚会承受何等极致的痛苦,其实连神女本人都不自知。这千万年来,她一直隐忍着自己内心的喧嚣沸腾、将这份无比骇人的破坏力,和她从不为人所知的残忍心思一起,埋藏在这张全神界最温柔美好、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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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月本家』
“我是,记时者,风莲。”
我是记时者。莲擦干净唇角的鲜血,笑容讽刺。
神女掌管着四种属性,因而分别持有该属性最强大的天职。可记时者本就是独立于神女力量之外的,因此他风莲晓怎么可能有任何一点会开天职呢?
亏他当年目睹着自家兄弟一个个开启天职,而自己被神遗忘,只好独坐在角落里暗自伤心悲声哭泣。
真是笑话。
漆菲看着风莲晓,惊愕于对方突然上涨的力量。对于男孩儿来说,刚刚只不过一道银光闪过,情况便急转直下了。风莲看也没有看他,指尖蓝紫光芒翻飞,成百上千个阵图一瞬间展开,风舞圆华一般包围了操偶师的每一个玩偶。
莲兀自说着,解开十维和泠夫人身上的控制。
“莲——”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从风莲身后传来。“会没事的。”风莲转头望向十维正欲安慰,可是那瞬间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背部被什么锋利冰冷的、长针状的东西刺透,身体刹那间不能动了。
“泠、姐姐?”他迟疑不决地问着,不敢相信袭击自己的人是风泠。
紧接着另外两根森冷的长针一并扎进神月的心脏。
风泠轻轻一笑,卸去了伪装,缓步走到神月面前。
“你以为我是风泠吗?”金发的年轻男子低低地问,语调嘲讽,“在漆菲这边装了那么久人偶,我也真是快累到极限了。”
“你用幻术装成风泠?”风莲压抑着口的血气、艰难地问。
“现在才意识到——”阁楼的门又一次打开,门外观战多时的少年踏步进来,直望着风莲。“太晚了吧。”
“诺亚,漆菲,辛苦了。”少年扶起半跪在地上的漆菲,然后接近莲,右抚上银色的、染满鲜血的长针。
少年羽织长展,举投足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度。
“还没有向您好好自我介绍一次呢,前任记时者。”少年在神月耳边低声说着,刻意加重了前任二字的读音,“在下是在您脱离境外之境后的新任记时者、全名——”
“天枢素月。”
莲伸试图拽住素月的衣襟,脸上充满愤怒。可惜心脏上所插长针被药力浸透,一阵无法抵挡的困倦昏昏沉沉地传来。莲当即无法动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