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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东方古国的时候,祭蓝并没有多问雪尘后续的情况。他的老师一直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略带彷徨、甚至不知所措的神态兀自走着。
没有笑容。
第一次,千羽雪尘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抉择。东方极乐鸟终于被自己收于掌中、但是心里却不断有浑浊不清的思绪千丝万缕的萦绕着。变成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
回程平静。
这样一个问题始终在祭蓝心里。自己和雪尘离开夜域前往东方的时候,雪尘交代过、极乐鸟、应该由他祭蓝、亲手赌回来。这件事情、他是上心的,可这次最后的花瓣是由雪尘带回来的,是不是这意味着、老师对自己失望了呢?
这样想着、祭蓝的神色无法抑制地变得难过起来。
雪尘倒是先显出对祭蓝的体贴,意识到徒弟的异状:“祭蓝、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祭蓝忍了很久、终于大声问他,“不是说由我把东方极乐鸟赌回来的吗,为什么最后一步没有交给我?”
雪尘微微扬了扬唇角、终于一下子笑出声来。
到底是个孩子。
就算是跟着他千羽雪尘长到现在、祭蓝也不过是个任性得可爱的小孩子而已。
“啊,那个时候想让祭蓝在赌桌上会会轩翎的,毕竟跟他交手、很有趣。”雪尘解释到,“至于这次来东方、那家伙对我防得太严了、没能找机会让你上他的赌桌,是我的过失。”
“再说、祭蓝。”雪尘浅笑着看着他,目光宠溺而温柔的,“这次确实是你、是你把极乐鸟赌回来的。老师我、非常感谢。”
这么说着、雪尘脑海里忽然绽放出一个又一个祭蓝的表情来。
祭蓝兴奋地炫耀自己的剑法、祭蓝被茶品烫到手而惊慌失措、祭蓝看着堆积如山的作业唉声叹气。很多很多笑着的、哭着的、害羞的或是恼怒的。那些是一点一点变得生动起来、一点一点由自己亲手抚养而变得成熟起来的、祭蓝的样子。
偶尔会抱怨自己的教学太严苛、布置的任务太刁钻或者期限太短、即使如此,为了看到自己满意的表情、为了听到一句自己的称赞仍然会准时保质保量完成自己的要求的祭蓝。
可爱的不像话。
那是唯独属于他的,他的祭蓝。
所以第一次迷茫。所以心下竟然不忍。
“老师啊。”看着雪尘忽然变得复杂又难过的神色,祭蓝忽然心下慌乱,“怎么了、我不该问的,我说错话了是不是。”
“雪尘老师。”他习惯性地拽住面前这个男子的衣角。每次他不安时都会向雪尘寻求依靠,而雪尘、一定会抚着自己的头发、安慰自己。
可是此刻的千羽雪尘却不似往常。
“祭蓝。”他有些犹豫、仿佛接下来的话将耗尽自己全部的勇气一般,“你、相信我吗——信赖我吗?愿意呆在我身边吗?这许久许久的时间、在我身边的你、喜欢着我、甚至…爱着我吗?”
祭蓝忽然轻轻颤抖起来。
老师他、那个一向笑得没心没肺、玩弄人命的家伙,上不敬天地、下不畏鬼神的家伙,此刻竟然这样不安的、祈求般的望着自己。
祭蓝一下子懵了。
胸腔里冲撞着呼啸着滚烫的感情,将要把这小小的身躯化掉一样。
“那当然。”他回应他、声音颤抖着,湛蓝的双眼如同倒映星辰的深海一样纯净美丽。
“那当然了!”小小的祭蓝大声冲雪尘喊着,诚挚无比,“那当然了!当然了!当然当然当然!我对雪尘老师、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爱!”
风从二人面前轻悄而过,带起秋叶翻转零落。低低的声音有如呜咽一般。
“那么…即使我,我从头到尾都并非真心、祭蓝也、”雪尘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顺畅地说出后半句话来,“也依然、依然——”
“是的!”祭蓝猛地扑向雪尘的怀里,仿佛害怕某件心爱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了一样。他已经不忍听到自己的老师将后半句话说完,“永远、永远最最喜欢。”
“雪尘老师、我永远、永远最最喜欢!”
可是被孩子紧紧拽住的雪尘却终于不能自持。泪水沿着他白皙的脸滚滚落下。不知道是积压了多久多久的痛苦和悲伤、终于一次性的、毫无保留的、原始而**的展现出来。第一次卸下所有面具和伪装的千羽雪尘、抱着自己心爱的徒弟痛哭失声。
那是终于得以表达的隐忍之痛。
却混合了看见希望的欣喜来。
这个小小徒弟的信任和爱、不知不觉在他早就干涸枯萎的心脏里,涌出温暖湿润的细小溪流。千羽雪尘第一次感到、或许复仇、并不应该成为自己生命的全部。
可是此刻的他并没有选择抓住这束光明。即使已被祭蓝的呐喊唤醒了心灵、年轻的幻术师依然非常明白自己孤独而黑暗的前路。
他对小小的弟子轻声呼喊着。温柔而绝望。
“那你不要爱我。祭蓝。”
“我不值得。”
他又说了一次:“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