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惊起无数飞鸟，嬴鼎抬起头，叹息一声。
“大难临头各自飞，”嬴子楚站在他身边说道，“不能待在军寨里看着那群庸碌诸侯的惊慌姿态，实在遗憾至极。”
“鱼唇的关内诸侯，”嬴鼎身边一小将大笑，“肯定没想到军师的真正谋划吧！”
“李信，不要小看他们，”嬴鼎淡淡说道，“若说李无孝猜不出来，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春申君黄歇也还没弱到这个程度，而我们军中也必定有李无孝的奸细。”
“怎么可能。”李信相当不服气，“我军皆是秦人，怎么会背叛主公。”
“金钱，名利，权力，地域之间，血亲之缘，后两者的羁绊是远远比不上前三者的关系来的稳固，来的实际……”嬴鼎叹了口气，“这次我们脱离战场，将古烈的威胁尽数让诸侯们承担，损兵之计已成，但是嬴家的信誉从此一落千丈了。”
“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嬴子楚无所谓地说道，“鼎儿，你还是太讲求规矩正义了，这点你反而比不上政儿。若非你弟弟的计划，连横太守怎么会身死？”
“以不义夺天下，必不能长久……”嬴鼎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外，“也是，周人如此轻视我秦人，又何必跟他们讲仁义礼信？”
“对，”嬴子楚恨地咬牙切齿，“他们不是怒斥我们是西秦蛮人么？不是认为秦人和凉人都并非大周之民么？”
“现在，就让他们尝尝苦果！”
“主公，”一老将拨开树枝，率军前来，“计策已成？”
“成矣！”嬴子楚冷笑着说道，“想必现在被前后包围的诸侯，心中必定刷新对我秦人的认识！”
司马错叹了口气，“万一传出我方与古家里通外合的消息……”
“不可能，”嬴鼎说道，“等古烈大败东军，我方再从旁边杀出，擒获古烈！”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嬴鼎淡淡说道，“我们既然跟东军不讲道义，跟古烈更加不会遵守承诺。何况当初约定给予古烈一个攻破东军的机会，我已经给了。”
“现在，就是我方秦军收回利息的时候，”嬴鼎抬起头，脸上再无疑惑，“我秦人凭什么就要驻守关外，守护这群相争不休的关内人？”
他站了起来，心里闪过一道倩影，然而脸上的寒色却越来越重，“我嬴鼎，不再是稷下学子，不再是东军军师，而是秦军的稷下一策！”
“而我们嬴家，”嬴鼎眯起眼睛，露出乌云烟月的黑暗，“也必定是最后的赢家！”
——
敌人，随时会变成盟友。
而阴谋，随时也会变成阳谋。
嬴鼎和古军的暗中约定，是阴谋。
然而现在诸侯们面临的情况，却是不得不殊死一搏的阳谋！
诸侯们只要投降，兵力尽数归属古军，即可破除嬴鼎的阴谋，到时候嬴家再无抗衡古军的能力，此阴谋不攻自破。
而诸侯们也能免于与古烈一战，尽数存活。
所以——
“投降吧。”宋青书的声音充满了暮气，“我们已经输了。”
“前有军粮被烧，后有嬴子楚走的时候也没忘带走大批军粮，”曹行之无神地说道，“我军无粮。”
“音连斩十六将，”姜庄奈冷静地诉说一个事实，“哪怕那名……江湖好汉趁机斩杀了音，也挽回不了士气了。”
“最重要的是，十六名可战之将，地级实力的善战之辈，”牧牛喃喃说道，“全都被嬴鼎以单挑的名义，以功名为饵，尽数送上刀口！”
“无军粮，无猛将，无退路。”陈道冷静地说道，“如今之计，唯投降耳。”
“如果我们不计兵力损失，还可以围杀音率领的军队，而现在却不得不直面古烈的陷阵骑。”姜庄奈叹了口气，“再无退避的余地了。”
“投降吧。”
“不能投降。”
唯一的杂音如此震耳，诸侯们回头一看，心中再起波澜。
“李少库，”曹行之也已经冷静下来，“你可有退敌妙计？不要用全军出击的废话来搪塞我等。”
“那可是古烈，神将古烈，”曹行之近乎自暴自弃的声音露出了沮丧，“没有人忘记十日前的那一夜，比起燃烧的公输关，仅仅率领百骑就冲入数十万军中的古烈，更令我们胆寒。”
李无孝身边的李无仁淡淡说道，“哪怕你们投降了，嬴家也决计不会投降。他们会东出河洛，等我军败走的消息传出，便会乘机占据徐州，再凭借九州传送阵，逐一占据云、吴、荆、蜀，与古家两分天下，除去未曾出兵的赵家，天下世家的势力将会重新洗牌！”
“你们若是还打着以领地为代价在古家的朝廷占据一席之地，恐怕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领地得失已经是日后之事，而生死的威胁却迫在眉睫！”宋青书淡淡说道，“哪怕被夺兵权，总好过身死于此。老夫还有儿孙三代，不得不为身后计。”
诸侯说话间，只听一声巨大的爆响，军寨混合的铁梁制造的大门被轰然打爆！
铁根和碎木四散一地，飞刮四空，不少士兵因此受伤，但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上冒着神光的人冲锋进来，连拉弓射箭、举枪抵抗的勇气都丧失了。
“门不坚，不能挡，”古烈拿过三名士兵举着的霸王戟，双手各持一戟，稍一挥舞，便划出凌冽的罡风。
“人不勇，何能战！”
绵延的军营，堆叠的士兵，在古烈面前，恍若土鸡瓦狗！
“古烈，我陈锋来战你！”一名武将翻身上马，大喝一声，身上真元四溢，手上双持流星巨锤，以万夫不当之势冲向古烈！
“将无谋，何以将？”
双戟在空气中交错，人头在阳光下飞舞。
天气真好。
“三十二分之一，”古烈眨眨眼睛，“这算法倒是好生有趣。”
只见古烈吸气于体，大喝一声：
“权力并非庸人之物，再战不过尽数战死。”
“我军执掌朝廷大义，尔等岂能不败？弃暗投明，还有一丝生路；抵抗到底——”
“此处便是绝路！”
古烈眯起眼睛，笑了。他能看见诸侯们脸上近乎绝望的神色，也能看见他们心里已经崩溃的防线。
嬴鼎，我才是赢家。(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