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仿若刚刚褪去了脂粉的华贵少妇,柔美而不失贵气。被细雨洗过的天空,一片湛蓝。
御龙山庄里,红砖绿瓦石板路,十几座房屋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山庄里,掩映在山石流水之间,好不气派。山庄一角,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庄主朱玉龙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十几米外的台阶上,几个家丁表情严肃地站立着,执行着自己的使命。
朱玉龙是御龙山庄庄主的长子,庄主朱云40岁那年才出生,所以从小娇生惯养。御龙山庄以财势雄厚起家,山庄下设5个分堂,堂主皆是老庄主年轻时候的朋友或者曾经救助而对其忠心耿耿的人。
御龙山庄已经成立近百年,在江湖上颇负盛名,而且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官府,都对其礼让三分。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近几代庄主一代不如一代,不仅武学不济,而且一个个完全没有了前两代庄主的霸气和豪气。如今的御龙山庄庄主朱云年轻时也曾豪情万丈,做过几件大事,但随着年岁渐长,朱云也没了年轻时打拼的精力,把心思全用在了长子朱玉龙身上,希望他能文武兼修,日后发扬御龙山庄。然而从小被娇惯的朱玉龙却根本不上进,每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不仅书没有读几本,也没有学得一点武艺。为了防止朱玉龙到山庄外闯祸,朱云便下令家丁将其严加看管,不准走出山庄一步。
“这群看家狗,最讨厌了,每次自己要出去玩,总是被他们给拦着,害自己被母亲揪着耳朵拉回去不说,还要被父亲罚抄一千遍《老子》和《孟子》。哼,这次说什么也要逃出去,让你们也尝尝挨罚的滋味!”看着远处的家丁,朱玉龙显得焦躁而无奈。
看家丁不注意,他猫腰一路小跑,正欲窜出前面的游廊,忽然觉得衣袖好像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跟随自己的书童顺子。
“你拉我干什么?”朱玉龙退回墙角,一脸不悦。
“小祖宗,回去吧,外面没有什么好玩的,夫人知道了会打死奴才的。”顺子哀求。以前少庄主每次要出御龙山庄,总会惹来一大堆的麻烦。走不出山庄半步不说,还会连累自己挨打。他的屁股,都要快成为少庄主挨罚的肉垫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朱玉龙又耍起了小聪明。
“夫人会来看你的。”
“就说我得了天花,见不得人!”朱玉龙嬉笑着揪起顺子的耳朵,“要绝对给我保密。”
“可是……庄主交代过了,不能出山庄的!”顺子苦苦哀求,“外面太乱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正说着,一旁的家丁走了过来!
“闭嘴!”朱玉龙忽然计上心来。他收起笑容,指着顺子大喝道,“你这大胆的奴才,居然敢拉扯本公子的衣袖!”
“少庄主,出了什么事?”家丁点头哈腰地问。
“他这狗奴才居然敢拉扯本公子的衣袖,你们把他押到看守房里,没有本公子的允许不许出来!”朱玉龙说着,从怀中揪出一块手帕塞在顺子嘴中。
“呜……呜……”顺子着急地大叫。
“庄主现在不是正在整顿山庄秩序吗?就应该从我身边的人做起。”朱玉龙表现出一脸愤慨。
“是,他得罪了少庄主就是得罪了奴才们!”几个家丁慌忙说着,押了顺子就走。
“呜呜……”顺子挣扎着冲朱玉龙大叫。
嘿嘿,我的顺子,对不住了,谁让你阻止本公子出山庄呢?朱玉龙洋洋得意地窃笑着,突然捂了肚子大叫,“哎呀,我内急!”
“少庄主……”家丁一惊。
“不行了,不行了!”朱玉龙大叫着,拔身就往山庄外跑。
“少庄主,错了,是那边!”一个家丁好心提醒。
废话,还用你说?朱玉龙不满地想着,忙点头:“嗯,还是你忠心,回头一定让庄主厚赏你!”边说边往回跑,跑到大厅的后边,他忙猫下腰再回头看,见家丁们已经带着顺子去看守房了,不禁大笑出声。
就你们,还想难倒我这么聪明的人?真是做梦!
朱玉龙得意洋洋地把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往山庄后门方向走,走到门口,见依旧有家丁把守,一下子懵了。原来这儿还有家丁啊?
“少庄主!”家丁恭敬地打招呼。
“咳,你们……这是……站在这里干什么呀?”朱玉龙问,问了之后又在心里暗骂自己的问题太弱智。身为御龙山庄中最聪明伶俐的我,怎么能问这么没有水平的话?
“回少庄主,我们在守卫御龙山庄。”
“咳……咳……”朱玉龙尴尬地站着,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该怎么办。
“救命啊!”身后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叫声。朱玉龙吓了一大跳。
“你们快来帮我呀,我的脚!”不远处,年方十六的安安正坐在地上抱着脚大哭,“呜呜……好疼啊!”
这丫头,又在玩什么把戏?朱玉龙幸灾乐祸地眯眼看着安安,差点笑出声来,莫不是也想出山庄吧?安安是朱玉龙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就喜欢和朱玉龙一起玩耍,二人关系异常亲密。每次朱玉龙被罚,她都会向庄主求情。
看庄主宠爱的女儿大哭不止,身旁的家丁慌忙撇下朱玉龙跑上前去安慰安安,朱玉龙一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的小妹妹,谢谢啦!嘿嘿!
“呜呜……我的脚好痛啊!都是你们啦!我要告诉爹爹去,呜呜……”安安边哭边从两个家丁的缝隙里看朱玉龙,见他已经不见踪影,就一下子蹦跳起来。
“小姐,你的脚?”两个家丁一怔。
“我的脚怎么啦?你们居然敢说我的脚有毛病?我要到爹爹那里告你们!”安安蛮不讲理地大叫。
“小姐恕罪!”两个家丁忙跪地求饶。这个刁蛮的小姐,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
“嘻嘻,好玩,好玩!”安安又蹦跳起来,“你们要一直跪在这里不许动,敢动一下,我就让爹爹杀你们全家!”
“小姐……”呜呜,真命苦啊!
“跪好了,不许说话!”安安一边说着,一边得意洋洋地迈着八字步走出山庄门。
“小姐……”
叫吧,你们就叫吧,反正你们也不敢起来抓我!
嘻嘻,御龙山庄外好大耶!
凤凰镇,闹市。
拥挤的街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姐姐,姐姐,快过来看呀!”一声宛如莺啼的呼叫,如春风拂过江面,如雨露滴在荷叶上,在小小的闹市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探古斋”门口,一位少女手拿一个木制的小弥勒佛摩挲着,一脸的陶醉与不舍。只见她身穿绿衣,一双杏仁般的眼睛里如溢秋水,白皙的面庞上微微泛起红晕。姣好的面容并不是特别艳丽,却给人一种雨后百合的清新感。
“小蝶,怎么了?”不远处,另一位执剑的白衣少女寻声而来。
“姐姐,你看做的多精致啊,爹爹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了。”绿衣少女灿烂的笑着,微红的脸庞因兴奋而变得更加红润。
“那就买回去送给爹爹吧,他老人家不是一向都喜欢供养佛尊吗?”白衣少女微微一笑。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就太好了!”黄绿衣少女说着,抬头问正笑嘻嘻站在一旁的老板,“老板,多少钱?”
“千小姐既然喜欢,就送给小姐了,况且本就是要送给千老爷的,小的怎么能收钱呢?”老板朱老二讪笑。
“没关系,你给个价吧,爹爹不让我们随便拿人家的东西,你们做小生意的,也挺不容易。”绿衣少女一脸天真。
“是啊,老板,说个价钱吧。”白衣少女淡淡地说。
“这……小姐给一两银子就好了。”朱老二搓着双手,不好意思的笑道。
“给。”白衣少女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到老板手中,之后说了句“剩下的打酒吃吧。”就拉了绿衣少女一块离去。
朱老二望着她们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千家小姐的心肠都真好啊!”附近一个算命老者感慨道,“只是,心好不一定命就好啊!”
“你说什么?”朱老二好像不悦了。众所周知,这千家可是他的财神爷,每有新货,两个小姐总是最先来捧场的。
“命啊!”老者叹口气,缓缓离去。
“命?”朱老二不明白。那两位千家小姐,都是慈仁堂千恕的女儿,在整个凤凰镇,备受大家称赞。大小姐千雪少年拜已隐居民间、人称“江湖卧龙”的桃花嶂宫主桃之夭为师,一身武艺基本无人能敌。二小姐千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凤凰镇城里,两位小姐一个除恶,一个济贫,完全秉承了千恕喜欢做善事的精神。
千蝶和千雪拿着小木佛来到一家叫做慈仁堂的药店中,店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千恕和管家千奎正给排队看病的人把脉抓药。
“爹爹,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看病?”千雪和千蝶疑惑的看着等候诊断的那些人。在她们的记忆中,药店的生意虽然说不上冷清,但也没有这么火爆啊!况且,爹爹开了一家药店悬壶济世救助病弱者,一向不喜与外界有太多联系,平日里只是管家千奎打理。可今天是怎么了?
“可能是最近天降大雨,这些人中了湿暑之气。”千恕一边为病人号脉一边回答女儿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就帮爹爹吧!”千蝶说着,也给一些病人把起脉来,并把需要开的药让千雪写在纸上,让对方拿药方去抓药。千恕看了千蝶一眼,微微摇摇头,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从小到大,千蝶一直生活在千恕身边,姐姐千雪年少时还曾外出学艺,而她,每日里除了练习琴棋书画,就是和家里的丫头仆人们一起玩耍。她曾要求跟着千恕学医,但被拒绝。后来,看到千恕教千奎医术,她就跟着偷偷学习。一次偷学时,她被千恕发现,差点挨了板子,但之后,千恕就不再限制她学医,空闲时间,还会教她一些为医之道。
将近傍晚时分,药店终于没有了病人。
“爹爹,今天我们医治了100多人!”小蝶兴奋地说着,因为太兴奋,她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是啊,还多亏了我的两个女儿帮忙。”千恕笑着整理好自己的医箱,让千奎放到柜台里去。
“爹爹,女儿说的没错吧,你教我学医,我肯定能帮到你忙的!”千蝶向大家炫耀,“今天我看了20多个病人呢!”
“是啊,我女儿长大了!”千恕爱怜地看着女儿,叹了口气,“真的长大了,爹爹也老了!”
“爹,你一点都不老。”千雪倒了杯水给千恕,“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们扶您回去吧!”
千恕呷了口水,把需要交代的事情交代给千奎,随两个女儿出了药堂。一路上,千蝶扶着千恕的胳膊有说有笑,而千雪则静静地听着,不时微微一笑。
“嘻嘻,凤凰镇好大耶!”安安穿梭在闹市里,不住地又蹦又跳。
“喂,丫头片子,你等等我!”安安身后,朱玉龙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天啊,他本来是自己要出来逍遥的,怎么就拉扯上了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害的他一路上受尽折磨不说,一身的银子也全被她大吃大喝剥削掉,身上的衣服早就脏兮兮的了,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走着走着,朱玉龙一眼瞥见了从他身旁走过的千雪,不觉眼前一亮,好漂亮啊!朱玉龙立在原地,看呆了。“冰雕玉器罩玲珑,静若处子行如风……”朱玉龙随口吟道。
“哥哥,快点嘛!”安安在前边大叫,“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安安说着,跑到朱玉龙身边,随着朱玉龙的目光看到一袭白衣渐渐远去,不觉有些不悦,“哥哥,不就是个女人嘛,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是我太累了,我走不动了!安安妹妹,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朱玉龙大叫。
“哥哥,身为御龙山庄的少庄主,你怎么能这样、爹爹说过,要想做个有作为的一庄之主,就要能吃苦,会办事,长记性!”安安大叫,她的话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嗬,小姑娘,那个小伙子是御龙山庄少庄主?”坐在店铺前嗑瓜子的朱老二笑嘻嘻地问。在无聊的时候,找几个乞丐捉弄一下,可是他的一大嗜好。
“是啊,他是我少庄主哥哥,我是安安,我们是御龙山庄的!。”看有人和自己答话,安安忙得意地回答。
“哈哈……”周围一阵哄笑。
“你们要是御龙山庄的公子小姐,我就是皇帝了!”朱老二大笑,“小丫头,你们就算要行骗,也得先拿镜子照照自己啊,就算买不起镜子,撒泡尿照照也行啊!”
“就是,哪儿来的小乞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旁边一男子大笑。
“大胆,你这刁民,居然敢侮辱本小姐!”安安大怒,抓着朱老二摊铺上的一个小木槌砸向那名男子。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骂她。
“你这小丫头……”朱老二不悦了,他大叫着上前要抓安安,安安一翻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接着,赵老二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
“安安妹妹……”朱玉龙傻了,这丫头,怎么那么大的劲道啊?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安安兴奋地蹦了起来,“少庄主哥哥,这个人脸上一只红色大乌龟!”
“小丫头……”朱老二大怒,嘴角的胡子全都翘了起来,揪起安安就要打。
“咦?你胡子怎么竖起来了?”安安嘻嘻笑着,一只手抓在朱老二脸上,一只手去拔朱老二的胡子。
“我的妈呀!”朱老二扔下安安,疼得不住大叫,“我的脸,我的胡子!”
“安安妹妹!”气喘吁吁赶到的朱玉龙抓了安安的手,就想溜,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可不想刚到外面就惹事。
“抓住这个丫头!”朱老二大叫。
“想跑?”附近几个小商贩冷笑着走上前,“小丫头,你今天死定了!”
“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朱玉龙还没有说完,脸上突然挨了一耳光,接着,安安就被一个彪形大汉抓在了手里。
“死肥猪,敢打我哥哥!”安安说着一口咬在大汉胳膊上。
“哇……哇……”大汉扔下安安疼得大叫。
“小丫头!”旁边另一大汉举起手要打安安,朱玉龙一头撞在那大汉肚子上。
“小子……”大汉捂了肚子疼得直呻吟。
“快跑!”朱玉龙拉了安安转身就跑,朱老二等忙在后边追。
“哥哥,多好玩啊!”安安边跑边笑。
往前跑了有半公里,眼看朱老二等就要追上了,朱玉龙急的头上直冒汗。这爱找麻烦的安安,她怎么就不害怕呢,这可不是御龙山庄啊。
“哥哥,你怎么了?”安安问。
“我冷!”朱玉龙答道。
“冷了怎么流汗?”安安又问。
“我……”一抬头,朱玉龙愣住了,眼睛睁得滚圆滚圆。
他们面前,被安安咬到手的彪形大汉正摩拳擦掌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露出满口黄牙。
“喂,你为什么挡我们的路?”安安叉着腰大叫。
“别说话!”朱玉龙拉着安安,正要回头,却见身后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而且都赤着上身。
“你们为什么光着上身啊?是不是很热啊?”安安又问。
“别说话……”朱玉龙吓得全身不住发抖,此时真恨不得自己有一身本领,可以让这些欺负他们的人对他们刮目相看。
“咦,哥哥,你怎么啦?”安安诧异地盯着朱玉龙,“你害怕啦?”
“我……我……”朱玉龙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的确,看着这些人他怕了。原来在御龙山庄的时候,他不愿意读书,不愿意学武艺,觉得自己是公子,只有欺负别人,没有人敢欺负他,而如今离开御龙山庄才知道,原来剥离掉少庄主的身份,自己什么都不是!
“哈哈……”彪形大汉狂笑不止,得意洋洋地靠近朱玉龙和安安。
“哥哥……”安安不明所以,但一张俏脸明显地紧张起来。
“臭小子,臭丫头,你们等死吧!”一个彪形大汉伸手抓向安安。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天空的宁静。
“十五,十六,十七……”千府花园里,百花盛开,几只斑斓彩蝶在花草中翩翩起舞。百花环绕的绿草地上,小蝶正在欢快地踢着毽子,小巧的鼻子上点缀着几滴细小的汗珠。
“小姐,你好棒啊!”身旁几个侍女一边为小蝶数数,一边拍着手为小蝶加油。
书房里,年过五旬的千恕悠闲地坐在书桌前看书,用古松打造成的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
千雪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一袭白衣飘飘欲仙。
“爹爹,您该喝药了!”千雪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伸手拿掉千恕手中的书本。
“雪儿,爹爹真的老了,最近感觉身体越发虚弱。”千恕说着,咳了两声,“虽然我一直希望通过行医济世来为家人免除灾祸,可是,恐怕我自己也撑不了多少年了。”
“爹,我不允许您这么说,整个凤凰镇,谁不知道您是菩萨心肠,您好人好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和小蝶,还都需要您的照顾!”千雪说着,把双手放在千恕肩上,“爹,您这两日只是偶感风寒,过几日就会好的!”
“好孩子,看着你们一天大似一天,越来越懂事,爹爹就放心了……”千恕说着,转过头去。
“爹,不要多想了,吃药吧。”千雪强装笑脸,把药送到千恕面前。
“爹爹,爹爹!”小蝶兴奋的呼叫声从花园里传来。
“爹,我出去看看。”千雪微微一笑,转身带上门走出书房。
千恕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最近,他的眼皮总跳的利害,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自己已经在此隐居了将近二十年,难道还是逃脱不掉那一场劫难?
“小蝶,怎么了?”千雪寻声走进花园。
“姐姐,一只花蝴蝶,好大哦!”小蝶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脸红晕。
“在哪儿呢?”
“牡丹花下面,看到了没有?好漂亮的蝴蝶,还是紫色的!”小蝶指着一株粉色牡丹花叫道。
牡丹花下,一只紫色的大花蝴蝶正微微煽动着翅膀。
“是挺漂亮的!”千雪微笑。
“姐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变成了蝴蝶,那该多好!”小蝶看着飞舞的彩蝶,脸上充满了憧憬。
“傻丫头,人怎么可以变成蝴蝶,不要瞎想了!”千雪看着彩蝶,微微一笑。
“姐姐,最近天气这么好,凤凰山上如今正是百花盛开,我们一起去山上打野味好不好?”小蝶突然问。
“爹爹最近身体有点虚,不太方便吧,况且,爹爹说过,以后你不准上山。”千雪有些顾虑。自从上次小蝶缠着她让她去凤凰山打野味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上次小蝶爬到树上打野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从此爹爹禁止小蝶上凤凰山,更别说再去打野味了。
“姐姐,就我们两个去,不让爹爹知道,好不好?”小蝶撒娇,“姐姐对我最好了,你就带我去吧。”
“小蝶,真的不行,回头我求爹爹同意了,再一起去,好吗?”千雪安慰小蝶,在她眼里,虽然这个妹妹有些爱耍小脾气,但却也相当懂事。
“好吧,那就听姐姐的!”小蝶有些不悦的努努嘴,顺手摘掉一朵鲜花,一边把弄着一边往房间走,走出几步后,她还不忘回头叫上自己的侍女,“碧儿,你跟我来!”
丫头碧儿抿嘴微微一笑,忙低头跟在小蝶身后,尾随她离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千雪无奈的摇摇头,也转身离开。
已经走出花园的小蝶看千雪离开,忙拉了碧儿蹑手蹑脚地向书房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之后嘱咐道,“一会儿我们两个从后门出去,悄悄去凤凰山,你带上竹篓,后来时顺便给爹爹采点草药!”
“是,小姐!”碧儿匆忙跑到厨房取了竹篓,随小蝶悄悄绕到后门,两人租了辆马车,直奔凤凰山而去。
凤凰山了,百花盛开,群蝶飞舞,各种树木郁郁葱葱,到处弥漫着清香,小蝶和碧儿两人在百花中玩耍了两个时辰,不觉也累了,就倒在百花中休息起来。
“碧儿,你说咱们如果住在山上,那该多好,一年四季可以看到各色美景,小鸟唱着歌,风儿弹着琴……”小蝶望着天空,幽幽地说。
“小姐,你是不是又在做梦了,山上虽然风景醉人,但毕竟不能居住!”碧儿说着,掐了朵红色的鲜花别在小蝶头上,“小姐,你真漂亮!”
“碧儿,你说,如果我像姐姐那样习得一身武艺该多好,我就一个人行走江湖!”小蝶又说。
“小姐,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回去吧,如果老爷和大小姐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碧儿看着西下的太阳,站起了身,“我们还没有采药呢!”
“对啊,还没有采药!”小蝶打了个机灵,她马上起身,拿了竹篓背在碧儿身上,“碧儿,我们采了药回去,爹爹一定高兴!”
两人顺着山路,在半山腰寻寻觅觅,走着走着,小蝶突然兴奋地大叫,“碧儿,就是这种草药,上次我和爹爹一起采过!”小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生长在岩石边的一株绿色植物连根拔起,放在碧儿背后的竹篓中,“这种植物叫半夏,全身都有毒,但用在药材中可以治疗呕吐,咳喘!”
“小姐,你知道的好多啊!”碧儿羡慕地说,“怪不得老爷那么疼你!”
“你错了,他疼我因为他是我爹,才不是因为我懂得多!况且,我学的这些皮毛还都是爹爹教的!”小蝶边说边寻找半夏。
找着找着,她突然发现一块岩石上生长着一大株半夏草药,不禁激动万分,就要往山石上爬。
“小姐小心!”碧儿担心地大叫。
小蝶攀上岩石,眼看就要伸手抓到那株草药,突然一只大雁从天空落下,狠狠地砸在小蝶身上。
“啊?”小蝶大叫一声,从岩石上滚了下来。
“小姐!”碧儿大惊失色,惊慌失措的跑上前扶起小蝶,之后左右环顾,大叫,“谁啊?谁这么缺德!”
“碧儿,你看!”小蝶揉着脚坐在地上,指着不远处一只被射伤的大雁,“那上面带了一只箭!”
“小姐,那是什么东西?”碧儿捡起大雁,拿给小蝶看。
两人正在诧异哪里来的大雁,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这雁是我的!”
两人忙抬头,但见一灰衣少年站在她们身侧,一张脸被散下的头发遮住了三分之一。他身材欣长,面色苍白,剑眉星目,眉眼间全是冷傲。
“这是你的?”小蝶指着碧儿手中的大雁,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射杀它们?”
“这是我的食物!”少年说着,脸上不见有半点表情。
“你说这大雁是你的,那就是你弄伤了我们小姐!”碧儿把大雁扔给男子,之后说,“你得赔我们小姐医药费!”
“我没有钱!”少年说着,转身就走。
“你站住!”小蝶不悦的大叫,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有礼貌不讲理的人。
“我的脚受伤了不能走路,不赔医药费也行,你得为我们租辆马车!”小蝶揉着脚,一脸的不悦。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一句没钱就可以把他们撂下不管?她才没有这么好欺负。
“姑娘,我身上没有银子。”少年回头看着小蝶,有些手足无措,“我这只大雁给你,算是向你道歉!”
“我们不要!”碧儿努着嘴看了小蝶一眼,抬头再看看天,有些无奈的问,“小姐,你脚怎么样?太阳要下山了,天黑前回不去。老爷就会知道的!”
“那怎么办?”小蝶有些为难,像她这样一瘸一拐走回去,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啊。
少年看两人一筹莫展,突然上前脱下小蝶的鞋子,看她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二话没说抱上她就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小蝶大惊失色,使劲捶打少年。而碧儿也吓得抓住少年的胳膊,大叫,“我们不要马车了,你放了小姐!”
少年依然不说话,只是大步向前走。一路上,小蝶和碧儿大叫“救命”,但哪里有一个人影。走了大约有半里地,少年突然把小蝶放在了地上,之后走到一处花草掩映的地方拨开一片树丛,一个山洞立马出现在眼前。
“碧儿,他要干什么?”小蝶惊恐万分,她面色苍白地拉住碧儿的胳膊,小声问,“我们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小姐,我们快逃吧!”碧儿的一张小脸也已经变了颜色,她扶起小蝶,两人正准备离开,少年已经从山洞出来了。
少年走到小蝶身旁,把她按到地上,之后再次脱下小蝶的鞋子。小蝶和碧儿惊异的看着少年做这些动作,没有再反抗,只是惊恐地小声问道:“你想怎么样?”少年没有说一句话,将一些药膏涂在小蝶脚踝部位,之后给她穿好鞋子,将一瓶药交到她手中说:“这是消肿止痛的药,很灵验,涂在患处很快就会好的!”
“你……”小蝶看着少年,心中不免有些惊异,“你不是坏人?”
“你们赶快下山吧,再晚天就黑了!”之后大步往山洞里走。
“公子请留步!”小蝶叫到,“请问贵姓?”既然对方不是坏人,她总要记住人家的名字,以图将来再见面报答。
“我没有名字!”少年顿了一下,之后冷冷的回道。名字?已经有多久没人问过他的名字了?一年,还是十年?
“我叫千蝶,我爹是山下凤凰镇慈仁堂药店的掌柜,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少侠的!”小蝶大叫,但对方已经进入了山洞。
小蝶和碧儿回到千府,天已经黑了。千恕站在大门口,着急的张望着。
“二小姐,你可回来了!”看到小蝶,千奎慌忙迎了上去,而千恕则长叹一口气,背着手走回府内。
“管家,我爹爹生气了?”小蝶悄悄地问。
“老爷都快急疯了,就准备让大小姐出去找你呢!”千奎叹口气,“小姐,快去向老爷认个错吧!”
小蝶跟随千奎到大厅里,千雪正在给千恕倒茶,她看到小蝶没有吭声,乖乖的站在千恕身边,而千恕正眼也不看小蝶,自顾喝茶。
“爹爹,我回来了!”小蝶站在大厅里,看千恕表情不对,也不敢撒娇。
“还知道回来?谁让你一个人乱跑的!”千恕大怒,“把蝶儿关进佛堂一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老爷,您饶了小姐吧,是我带小姐去的!”碧儿慌忙求情。
“不用求情,你和蝶儿一样,也到佛堂思过吧!”千恕叹口气,离开大厅。
看千恕走了,千雪忙走到小蝶跟前,责怪道:“小蝶,你知不知道爹爹有多担心你,老毛病都犯了!以后不要一人擅自出去,外面有多险恶,你根本不知道!”
“姐姐,我不就是出去玩会儿嘛,爹爹怎么那么大惊小怪,平时和姐姐一起出去,爹爹从来不说什么的!”小蝶不悦地说着,转身走出大厅。
府里的佛堂里面有两个牌位,一个是母亲的,另一个写着“恩公林需之位”。从小到大,每逢祭祀的日子,她和姐姐总要给两个牌位磕头,而且令她不解的是,每年鬼节,父亲还要姐姐在院子里给林需磕头烧纸,却不让她烧。她曾追问原因,爹爹只说日后他们会明白。
跪在佛堂母亲的牌位前,小蝶轻声和母亲说着话。每次做了错事,无论爹爹是否处罚她,她都会来向母亲认错,让她保佑这个家,保佑爹爹。
“娘亲,蝶儿今天又惹爹爹生气了。爹爹罚我跪佛堂。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他担心我,可蝶儿已经长大了,为什么爹爹还不允许我一个人外出?娘亲,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蝶儿好想娘亲!”小蝶徐徐的说着。
千恕站在佛堂外,听着小蝶的话,眼角竟有泪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