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直到现在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此时此刻,在这个疲倦的夜晚,冰冷的机舱里,他让她感受到渴望已久的东西—理解和关心。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也没想过会从他身上获得安慰,可他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又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心底最软弱的一块。
一薰握住纸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事实上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她说些什么,只能用唇语向他再次说了句:“谢谢。”
沈之夏没有回答,只是默然注视着她,瞳孔里映出她的脸庞,苍白的,小小的,如同一簇安静的灯芯在他眼中燃烧,散发着无形的温度。这股温度从他眼中传递给她,不是炙热与激烈的,而是缓慢而清晰,一点点地侵蚀着她,让她莫名地胆战心惊。
一薰感到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正在他俩之间酝酿,她本能地想阻止它发生,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慌忙别开双眼。可是,像不容她逃避般,沈之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有力的手掌像张无法挣脱的网强迫她回头正视。一薰惊慌起来,连忙看向四周,还好其他人都在熟睡。
他真是疯了,如果让别人看到怎么办?她尝试挣脱,他反而越发握紧,和她十指相扣,那双在黑暗中熠熠发亮的眼睛像是带着魔力,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坚定,却充满了危险性。
空气里有诡异的气氛在弥漫,仿佛一触即发又仿佛如履薄冰,冷气簌簌地喷出,一薰冻得有些打颤,全身只有他触碰的地方是火热的。现在只要随便一个人醒来都会发觉他俩的异样,只要随便一个人起了疑心都可能会扰乱她的全盘计划,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慌乱,紧张,内心的动荡和表面的强作镇定扭成了一条钢丝索,她行走之上战战兢兢,而他的手是既能救她出困境又能把她推下深渊的唯一。
这时飞机动了起来,坐在前面的李欣汝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梦呓。一薰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沈之夏,他这才放开了手,笑着做了个“晚安”的嘴型,然后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飞机重新冲向夜空,机舱内依旧昏暗安静,除了一薰额角微微冒出的汗,之前混乱的一切都恍如未曾发生。
傍晚,一薰走在第五大道被落日染成砂金色的街头上。霓虹灯次第亮起,橘红的落日悬挂在半空欲坠未坠,金褐色的天空犹如一张未充分曝光的底片,却更衬托得街上的各色名牌商铺如碎钻般闪闪发亮。远方,帝国大厦黧黑的尖顶漠然地俯视着一切,这条世界上最昂贵奢华的街道在夜色中炫耀着它最璀璨的浮光。
一薰现在的心情是轻松的,她刚刚从alex wu的工作室出来。alex不仅一改之前疏离高傲的态度,爽快地答应替顾芝蔓设计礼服,还很客气地招待了她,甚至殷勤地带她参观工作室,介绍她给自己的员工们认识。
对于alex的急剧转变和不同寻常的热情,一薰知道当然不是因为顾芝蔓的“威名”或者是自己的个人魅力造成的,而是沈之夏暗中起到的作用。她很好奇沈之夏到底用什么手段搞定alex,但是她不敢直接问,正当她准备告辞的时候,却是alex自己说了出来。
alex送她出门,不经意地说了句:“沈小姐,请代我向沈先生问好。”
一薰装作很诧异地问:“沈先生?”
“对,沈之夏,你们不是认识的吗?”alex惊讶地反问。
“是的,他是我的前任雇主。”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因为你们都姓沈。”alex笑了笑:“而且他说当我在中国的品牌店开张时一定要邀请你参加剪彩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