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蔷薇》 第85章 心愿河灯

    i.

    第二天晚上的庙会，蔷薇如期去了樱木町。

    因为是庙会，今天的小镇有很多人，接近寺庙附近的街道张灯结彩，挂满了祈福的挂饰，和风的铃铛和灯笼。路人的女性身着层层鲜艳的和服，戴着簪花的头发盘得很是精致，因为天气寒冷，大家都在身上套了一件羽绒服。

    莫彦城早早就帮外婆把小吃摊推到了庙会里，地道的樱木町手工海鲜饭团，散发着热气腾腾，刚一摆出来好多人就蜂拥着抢了过来。

    待到人少了一些，外婆对莫彦城说：“孩子，你去逛逛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

    莫彦城说：“好的外婆，您辛苦了。”

    过了不久，蔷薇就远远地走了过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在路边摆摊的老妇，开心地凑上前去，对她说：“老奶奶，我今天又来了！”

    老妇看到蔷薇，很是高兴，拿了一个饭团塞到她手里，说：“好孩子，今天庙会很热闹，在你们国家肯定见不到，你要好好玩哦！来，这个拿去吃。”

    蔷薇连连婉拒：“这怎么行啊老奶奶，钱在这里，您拿着。”

    “哎呀你就不要客气啦，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哦！实在无聊的话，可以来找奶奶我聊天呐！”

    蔷薇感激一笑，收了下来：“好的奶奶，有空我会来看您的。”

    ii.

    庙会的活动很多，烧香拜神，各类民俗比赛，歌舞祭，到了吉利的时间，还会有焰火晚会。

    莫彦城手里拿着刚买的河灯，另一只手握着毛笔，坐在小贩的摊位边上。他盯着那只莲花样式的河灯看了很久，却迟迟下不了笔。

    “还没想好写什么吗？”小贩转过头来看着他，冲他笑了笑。

    “嗯。”莫彦城简短地答道，幽深的眸子中露出了思念，祝福自然是要给她的，却不知所言。

    “慢慢想，祝福是要诚心的，先生你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都说我这里求姻缘很灵的，还没有的话可以试一试哦！”小贩热情说道。

    莫彦城冲他一笑，说：“好的。”

    “あゝ 私の恋は南の风に乗って走るわ~”（啊~我的爱随着南方早已远去~）

    忽然听到后面路过的女生在唱歌，那是松田圣子的《青色珊瑚礁》，电影《情书》里，男主角藤井树临死前坠下山崖时唱的一首歌。

    情书。他想起来，她也很喜欢这部电影。

    莫彦城抬头，静静地凝望着月亮，心里默念过一遍，然后开始落笔。

    你好吗，我很好——致我最爱的小朋友。莫叔叔。他一笔一划地落下，眼中满满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全部的最最真挚的爱恋。

    停笔，莫彦城起身，端着河灯随人流朝河岸走去。

    河中流水潆洄，环抱着一只只点亮的河灯，烛光摇曳，折着水波泛起圈圈水光。各式各样的河灯写满了一句句虔诚的贺词，承载着最真挚的祝福，飘向远方。

    人们放掉河灯之后，就跑上岸边，跟随着它的流向一路追着看，笑得很幸福。整个河面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铺成一条金色的路。

    蔷薇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河灯，看着白纸上那几个用毛笔写的日文假名。平安。她要他平安，就算是看不见他，至少让她安心。

    她抬头望向天穹之上的月亮，那弯将昏暗的天色和皎洁的光芒隔绝开来的轮廓已在愈渐圆满。只要她抬起头，总还是能和他看到同一片天空的吧，还是能看到同一轮明月的吧。那么现在望着月亮的我想起了你，而你又在哪里呢。

    心口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痛了起来。她听说，当你在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会心痛，那么对方也在想着你。

    你在想我吗？

    蔷薇扬了扬嘴角，她相信童话，相信美好。比起见到他，她更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却是这么难以实现的一件事，他甚至连让她打听到他的机会都不给。

    蔷薇踩着高跟鞋踏着青石板路小心地往下，弯下腰来，将点亮的河灯轻轻地放入水面，确定它平稳之后，放开了手。她的河灯很快一摇一摆地加入了游行的行列，河灯很多，她有点认不出来了。

    就这么突然地，一只莲花样式的河灯的飘然入眼，她淡漠地扫过一眼，欲要回头走上岸去。可是下一瞬间，她全部的神经都开始汹涌地翻腾而起，她惊愕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那只摇晃着飘过的莲花。

    ——你好吗？我很好。致我最爱的小朋友。莫叔叔。

    非常有力而好看的汉字。是莫彦城的笔迹。这可能吗？这真的可能吗！

    她不会看错的！她不会看错的！那是他的字迹，她不会看错的！

    莫彦城……莫彦城……

    蔷薇整个人瘫痪在原地，头脑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头脑不断地回荡着刚才那只河灯上写的字，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猛然回过神来，视线焦急地扫向河面，寻找着那只河灯。为什么有这么多，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不……不……到底在哪里……

    她的视线竟开始微微模糊起来，她拼命把眼泪擦干，保持视线的清晰，如果不清晰就看不到他了，她一定要保持清醒。她一路蹒跚着向上，顺着水流的方向跑……为什么人这么多啊，无论她想跑得多快总有一群有一群的人挡住她的去路。

    她沿着护栏一路跑，走走停停，不断地看向河面，她不能再弄丢他了……不能了……

    终于，在河道的尽头，允许通行的尽头，蔷薇看见了那只“莲花”。她确定自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几个字。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可是下一秒，大批大批的河灯顺着流水流出了这片水域，流出了人们的视线。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蔷薇回头四处张望，又开始奔跑起来。他在这里……已经离他很近了是吗？她要找到他，她一定要找到他！蔷薇疯了一般在偌大的庙会中四处奔跑四处寻找，一定要找到他，她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可是到处都是熙攘的人群，到处都是不断走动的人群，她看不到他，她好害怕，为什么看不到他……他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终于，看到了前方驻足在河岸的一个白色身影。

    她欣喜若狂，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向前拉住那人的手臂：“彦城——”

    男人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蔷薇——她瞬间堕入地狱，不是他啊……

    “对不起……”她蓦然地放开手，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说汉语。她垂下脸来，整个世界一片模糊不清。

    男人愣了愣，小声咕哝了一句“好漂亮的中国妹子”，然后就离开了。

    蔷薇咬紧下唇，觉得双腿开始发软。她一步步艰难地迈步向前，走进河边，继续向四周环视。她再也没有办法忍下去，眼泪冲破了堤口，汹涌而下。她任由自己就这样无声地流了一会儿的眼泪，不知道有多久，才重新抬起手来，将眼泪抹干净。

    这一次，她不会放手了，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

    iii.

    这一天晚上，蔷薇没有离开樱木町。小镇上没什么正规旅馆，她找了一家民宿住下来，条件却是很好的，很干净，设备齐全。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找到他。

    她想起来，三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对她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他才是她的命中注定啊！

    这一夜，蔷薇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车站，在那个整座小镇人口流动最大的地方，她想在那里等他。

    摆摊的老妇远远地就看到了蔷薇，很是欣喜，她招呼她过来，说：“小姑娘，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这里呀？”

    “是的，奶奶。”蔷薇轻声答她，气色不太好。

    奶奶看到她的眼睛有点肿，忧心地问她：“小姑娘，你怎么啦？是不是哭过呀，是不是这里有人欺负你啦？”

    听到老人这么一问，她再也没法控制让自己的眼泪冲了出来：“奶奶，我好像看到我的男朋友了……奶奶，你，你摆摊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他个子高高的，鼻子也高高的，他不瘦……”

    一年没见他，她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发型，是否剃了胡子，穿什么样的衣服。

    奶奶很心疼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肩膀，说：“小姑娘，这样的人这里很多诶，我孙子就长这个样子呢……”

    蔷薇猛地愣住。

    然后，她突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颤抖着嘴唇，最终说出口：“奶奶，请问……您姓什么？”

    “深津。”

    蔷薇大脑一片瘫痪，她又接着问：“那……深津良子，是您什么人？”

    老妇也愣住了，好半天，才答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