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那大漠风光也比不得我这儿旖旎婀娜,不看也罢。”
“静乐,那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不信你今晚再来便可知。”
“来不了,银钱不够。”
静乐扔给游侠一块玉牌即下了逐客令,却在游侠的身影消失之后,独自默默吃完了所有的点心。
当夜,游侠如约而至,对着侍女亮出玉牌就被引入楼上雅座,正对着楼下舞台。
雅座早已备齐瓜果酒水精致吃食,游侠入座之后没多久,便听得隔桌有人轻笑:
“任她再清高,也逃不出祝衙内的手掌心。”
“哼不就是个艺伎,能得本衙内的垂怜,可是天大的福气她岂能不从”
“是极是极祝衙内”
游侠还要再听个仔细,却被楼下丝竹声扰了耳根子,侧脸往下一看险些失了魂
静乐一人独舞,挥长袖、扭纤腰,身段柔弱无骨,每式舞姿俱撩人心魄。
楼上楼下的客人们牢牢盯着静乐的身姿,个个都忘了说话,一片安静。
但游侠却不同,待得饮尽一壶酒便起身离席,却在经过隔桌时耳闻有人算计:
“过会儿她来敬酒之时,有劳顾兄将美人醉掺入酒中。”
“好说好说,我手上这瓶美人醉只要一滴,即可让祝衙内今夜抱得美人归呀嘿嘿嘿”
“呵竟累得本衙内苦等了大半年,瞧她那副翘首弄姿的骚样,还真当自己是冰清玉洁的世家闺秀”
冰清玉洁的世家闺秀
原本有些走远了的游侠,突然顿住了脚步,轻轻阖眼,在观音庙的那一夜历历在目。
游侠略微侧身,往那祝衙内脚边无声扔了三块碎银子过去,随后对那二人笑着问道:“两位公子,不知哪位落了银钱在桌下”
祝、顾二人闻言,即刻低头弯腰往地上查看。
与此同时,游侠悄无声息拿起桌上那瓶美人醉,往那祝衙内的酒盏中倒了五六滴之后迅速物归原地。当祝、顾二人抬起头来时,游侠早已坐回原位等着看戏。
“哟呵今儿运气不错,先得钱财后得花魁,真是天助我也”
“是极是极祝衙内鸿运亨通、福泽齐天来祝衙内请,小顾先干为敬”
“哈哈哈好说好说,本衙内借小顾吉言来来来咱们再接着喝真是痛快哈哈哈哈”
谁想到那位祝衙内连饮三盏酒便醉倒在地,似坨烂泥般怎么也扶不起来,只得喊来几个家丁上楼,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将他抬走。
那个小顾眼见祝衙内醉成那样成不了事,自己留在此地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最终悻悻而去。
如此一闹,舞台上的静乐早已不见身影,众宾客亦陆陆续续散场。
游侠见得祝、顾两个浪荡子已然走远,这才放心离席,却在下楼时被一位丫鬟拦住,说是东主有请。
游侠随着丫鬟来至静乐寝居,却见她并未换下舞衣,又听静乐问道:
“方才我舞了一半你就不再看了,这是为何是我舞得不好么”
“不,你舞得很好。”
“哦是么好在哪儿”
“好在”
“才看了一半,量你也说不出来我再给你舞一回,这次你可得看仔细了。”
游侠盘膝坐于番邦软垫上,一心一意看静乐对着自己独舞,渐渐魂不守舍也不知何时,静乐落在了自己怀里,听她媚着嗓子轻声问道:
“一年了,你不想我么”
游侠脸上微微泛红。
“莫不是你在大漠时有了别人”
游侠耳垂有些发烫。
“即便有了别人,你一次都未曾想过我么”
游侠还是未能经得住诱惑,几下便拉开了静乐的舞衣
一夜**,即使天色渐明,二人仍在纠缠不休。
虽说身下的静乐一直陪着自己,但游侠心里明白,在某个时刻,她变了。
不再愿意让自己出声高呼,静乐用力咬住游侠的肩膀,脸颊绯红,全身轻颤过了片刻才肯松口,随即推开游侠,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
游侠俯身抱着静乐,要她容许多留一会儿,就一会儿。
静乐没再赶人,但也仅仅让游侠抱了片刻即挣开了起身,穿衣离去。
下一次见到游侠,是在半个月之后。
那夜,静乐刚从浴房回来入得寝居,却见有一人趴在番邦软垫上,一滩血渍将那软垫染得黑红,异常刺目
静乐的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
游侠受了伤,伤得很重,腹部被利器捅得极深。
静乐当即命小厮去请郎中出诊,又对下人吩咐歇业七日。
在这七日里,静乐衣不解带照料游侠,有时候,为游侠换了药也不知歇息,就默默守着安静的寝居之中独自对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清隽面容,静乐悄悄回忆起了一段旧事
有一少女,出生于显贵世家。
少女自幼聪慧好学、能歌善舞,深得家中喜爱,却在及笄那日不慎落水受惊晕厥,三日后醒来居然变得白日里端庄贤淑,到了夜里却娇媚风骚求医问神俱无效用。
少女日渐失宠,因家中嫌其败坏门风,终沦为弃女,于寒冬腊月之夜被下人乱棍逐出家门。她浑身是伤,赤足行于冰天雪地,奄奄一息之际,偶遇一游侠。
“姑娘怎地伤成这般模样”
“爹娘打的。”
“这”
“因为他们说我是妖孽。”
“妖孽”
“不错我的身子里藏着妖物你怕不怕”
少女虽然全身又冷又疼,但依然不减那一颦一笑的风情。她以为眼前这个陌生人会对她嗤之以鼻,或是被她这个失心疯妖孽吓得撒腿就跑。
然而出乎意料的,少女被游侠打横抱起扶上了马背,还将身上唯一一件大氅解下,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那件大氅之下的温暖,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她到现在还清晰记得。
游侠怜悯少女负伤模样,遂将她救起。许是心相光明磊落,故而那游侠并不忌讳男女之别,在一处观音庙内为少女治伤。
少女念及当日青梅竹马退亲之事,眼下又被家族所弃,本已心灰意冷,此刻见得那游侠仗义施救,且毫不厌恶日夜双面的自己,便起了以身相报之意。
是夜,少女暗施媚术诱惑游侠,衣带渐宽之时却发现面前的俊朗侠客居然实为女子
然而,少女此刻即便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更何况
次日,二人相对无言良久,沉默多时,终开口。交谈。
少女万念俱灰,只得求那女子相助谋一营生,养活自己。
女子心怀愧疚,诚挚相请少女随她浪迹天涯,逍遥世间。
阳光中的端庄少女摇首拒绝,坚定言道:“从未听闻两个女子能厮守一生。”
树荫下的沉静女子默然许久,点了点头。
当夜,女子问少女属意何种行当
少女魅惑一笑:“伎馆。”
女子愕然,心存疑虑,待次日再问。
少女看着她回道:“昨夜已明示。”
女子只得应允,倾尽所有为少女在京城紫衣巷置下门面,又上下疏通请人暗中照拂。一切办妥停当之后,游侠独自一人离开了京城。
一年时光稍纵即逝,京城继三大花魁之后,迎来了第四位。
静乐回忆旧事那会儿,游侠亦沉于旧梦。
她看见那个当年令自己魂牵梦绕的世家闺秀,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但也是这段情,令父母认定她为世道异类。
自幼一同长大的两个女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世家闺秀嫁入侯府,而秦王郡主一夜暴薨。
侯府内多了位新妇,而江湖上出了个游侠。
待得游侠幽幽醒转,睁眼看到的是静乐在为自己擦脸,她在紫衣巷休养了足足一个月。
一日静乐外出归来对她提起京城戒严,因为淮阳侯被一江湖草寇杀了,如今外头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那个草寇的画像。
即使静乐坐在轿子里,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画像便是游侠。
游侠低头一笑淮阳侯一死,爵位自然按规矩由皇帝下旨赐给了嫡子。
姜晗月,你终是得偿所愿了。
原来,游侠与静乐一夜**之后回了客栈,终日无所事事四处晃荡,却在一日午后去绸缎铺子裁衣衫时遇见了当年的世家闺秀。
当然,那时的世家闺秀,如今已是一位娘亲,更是侯府主母、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游侠,若不是及时捂住嘴巴险些惊呼出声。
“安阳郡主”
“夫人在唤谁”
“阿阳我是阿月我是姜晗月,你不认得我了吗”
“一介江湖草莽,怎会认得侯门贵人怕是夫人看错了吧”
姜晗月不再多费口舌,随手掀起游侠的袖口扫了一眼,果然在其手腕处发现了一条细微伤疤。
“我始终不信阿阳会一夜暴薨,天可怜见,你真的还活着”姜晗月喜极而泣,“好好你还活着真好”
由于门外丫鬟催促,姜晗月只得擦了眼泪就走,临出门时嘱咐安阳,三日后戌时,老地方相见。
本打算取了成衣就离开京城的安阳,答应多留三日。
三日之后戌时,安阳立在摩尼庵的一间佛堂内,不一会儿即等来了披着斗篷的姜晗月。
姜晗月给安阳带了酒,她还记得安阳的喜好葡萄美酒夜光杯。
姜晗月给安阳斟酒,自己因身子不适在一旁以茶代酒。
二人叙旧般聊了几句,忽然佛堂外火光通天,房门被人一脚踹破,一群黑衣武士冲了进来将她二人团团围住
淮阳侯缓缓踱进佛堂,令安阳郡主交出秦。王府的藏宝图。
安阳暗觉不妙,一连击退众武士,却被身旁的姜晗月捅了一刀
“我的孩儿尚且年幼,虽说是嫡子,然而侯府中承爵之争实乃弱肉强食不过侯爷说了,若是我助他得了你们王府的藏宝图,我儿定是第六代淮阳侯”
安阳腹部流血,双目泛冷,擒贼先擒王,挟持了淮阳侯终能脱身,半路将其打晕,随手扔在了一处野草丛。
大隐隐于市,安阳选择了京城最最热闹的藏身之地紫衣巷。
可谁想到,那淮阳侯竟然死了,官府却认定淮阳侯是她杀的
安阳不愿久留,免得连累静乐,为了避人耳目索性换回女装,却在城门口被城守拦下盘问许久。安阳出生王府,并不善于巧言周旋,幸而有一贵妇解围才过了关卡。
那贵妇声称安阳是她家里的丫鬟,出城去踏青却在朱雀大街上走失了,就在城门处等着汇合。
城守见了那贵妇就恭敬让行,事后属下问起,只道那贵妇乃秦。王府老人。
秦。王府那位秦王爷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嫡亲幼弟,何其尊贵
贵妇带着安阳到了一处私宅,入了正堂立刻下跪
“郡主,老身还能在咽气之前再遇着郡主,这辈子再无憾事了”
“景嬷嬷”
“老身修了几世福份将郡主哺乳长大,只盼着郡主康健快活,谁知谁知”景嬷嬷泣不成声,“郡主是老身的心头肉郡主再怎么变都是老身奶大的安阳啊”
安阳回想当年父王和母妃痛骂自己是怪物,罔顾伦理纲常的连畜生都不如,唯有乳母景嬷嬷为自己求情,她才有机会逃出王府。
安阳温言抚慰景嬷嬷,说了会话就提出要沐浴更衣。
景嬷嬷晓得安阳自幼爱洁,忙出去吩咐下人预备,但她再回来时,早已人去屋空。
自己是个怪物,就不要连累年事已高的景嬷嬷了。
安阳离开景嬷嬷的私宅,途径一家茶寮进去要了碗粗茶,却在听茶客提及紫衣巷被查封而赶回京城。
原来是姜晗月查到紫衣巷忽然歇业七日而起了疑心,故而相邀静乐过来一叙。
扫了眼静乐那一掐就断的腰肢,姜晗月叹息自己的腰身在还未生育前也是这般纤细,如今恐怕是看着眼前端坐着的美丽少女,不得不感叹年轻真是好。
念及当年她还嘲笑安阳如楚王那般好细腰那时候安阳对自己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姜晗月素来听闻紫衣巷这位,虽说身在伎馆但还未接过客。为了得知安阳的去向,姜晗月以静乐的清白为要挟,总以为能套出些什么话来,谁知话是套出来了,可套出来的话是姜晗月最最不愿意听的
那位端雅少女一入夜就似乎变了个人,眼波无限风情,语态恣意轻佻:
“怕是要委屈了祝衙内只因奴家早已伺候了那位侠士,一夜几度春风着实**无匹”
姜晗月只觉天旋地转,如此惊世骇俗之事竟然教她遇着了,她咬牙冷笑:
“祝衙内年少风流,宅心仁厚。不就是个侍妾,想必祝衙内不会嫌弃你的身子已非完璧。今夜本夫人就做个月老,送你去新房遂了祝衙内的心愿,估摸着他此刻早已等得心焦。”
姜晗月亲自带上粗使婆子押着静乐捂了嘴巴送去给祝衙内,谁知门一推,房内等着的不是祝衙内,而是安阳。
安阳身边,还坐着一个幼童,唇红齿白跟个雪团儿似的,三分像淮阳侯,七分像姜晗月。
姜晗月瞬间脸色巨变,慌得脚软,随手扶了门框才得以勉强站稳。
“怎么才来我等了许久。”抚了两下幼童的小脑袋,安阳点头夸赞,“这孩子跟你小时候挺像,又乖又听话。不知”安阳瞥了眼姜晗月,“他长大之后,会不会跟他生母那般薄义绝情”
姜晗月红着眼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说”安阳紧紧盯着姜晗月的眼睛:“若是预知一个孩子成人之后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徒,那该不该让他长大免得害人无数。”
“你敢”姜晗月低声怒道,“那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亲骨肉你怎可这样待我”
“那你又是如何待我的”安阳伸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搭在幼童的后颈血管:“伤我不够,还要再去害我的救命恩人”
姜晗月死死盯紧安阳的手指,冷笑道:“这花魁是你的救命恩人呵那你又是她的什么人入幕恩客吧”
安阳翘唇嗤笑:“夫人新寡,还未除服却观望欢场,倒真是一桩奇闻。”
姜晗月眼睁睁看着独子被挟持,猛地心一横:“素闻秦王爷戎马一生、刚正不阿想你安阳郡主乃堂堂皇室宗亲、秦王嫡女,竟对一个幼童痛下杀手你可有良知你可知廉耻”
安阳眼中滑过一丝冷意,忽而邪邪一笑:“这孩子越看越可爱,怎舍得杀了不如随我去江湖上历练个三年五载的,塑塑他的心性也好。”
姜晗月眼前一黑,缓了许久才颤声言道:“我把花魁还你,你将昔儿还我。”
“惜儿”安阳迟疑问道:“怜惜之惜”
姜晗月轻轻摇头:“不,昔日之昔。”
“哦”安阳默默点头,“原来如此,少了一颗心。”
姜晗月无力再多言,示意粗使婆子放开静乐。
安阳对静乐说:“你过来。”
静乐横了安阳一眼:“不过去。”
安阳眉头轻皱,向来散漫的眼神忽然变得不怒自威,慑得少女不由自主慢慢向她走了过去。待得少女回到身边,安阳对姜晗月说道:“秦。王府里头几个死士与我还有几分交情,若是你打算今后淮阳侯府内无人可用,那你大可叫外面那十一个楞头青留在这儿别走了。”
姜晗月气得浑身发抖:“快把昔儿还我”
“三日后戌时,去老地方接你的儿子。”安阳对姜晗月温和一笑,“此刻,你可以走了。”
姜晗月哪里舍得走投鼠忌器却犹豫不决,又听安阳冷着嗓子说道:“我何时诓你过”
姜晗月只得由丫鬟搀扶着转身离去,当她独自坐于软轿之中,才沉默着泪如雨下。
三日之后,姜晗月终于接回了昔儿。看着儿子完好无损而且还似乎胖了一圈,她心中大石才落地为安,即便听闻紫衣巷那位芳影无踪,姜晗月已然再无心思去打听。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你在我身边,我倒要看看谁敢来买你。”
“安阳郡主难道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别忘了,我可是花魁”
“好,等你到了白日里头再来和我说这句话,现在该睡了”
“呀你混蛋”
“把腰抬高些”
“嘶你压着我头发了”
“”
“嗯啊”
我是饱受世人唾骂的妖孽,你不嫌弃我吗
你不惧怕我是怪物,我为何嫌弃你是妖孽
、抖
樱花
三月末的清晨,总是灰蒙蒙的,氤氲的一丝雾气披在蓝色的天空上,笼罩在长巷的上空。抬头,透过密密麻麻的电线网,依稀能够辨别出早晨的天空是个什么样的颜色。
灰蓝色的,是还没有出现太阳时候的颜色,让人远远瞧着的,都觉着冷。而天边带着一抹橙黄时,就是太阳快要升起了的时候了,微微的有些暖,让人看着很舒服。
可言一了不喜欢橙黄的天空,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没有一丁点下雨的预兆吧。
她喜欢下雨天,所以她喜欢灰蓝色。
今天的长巷是灰蓝色的,是她喜欢的颜色。抬头,看着麻雀停在密密麻麻的电线网上不停的摇晃着脑袋,静默几秒,轻巧的踮起脚尖,蹦蹦跳跳的朝长巷口走去。
出了长巷,左转,再走二十步,就到了汽车站。只要投上两枚硬币,一了就能走很远。
坐上了上学的车子,言一了将背在身上的双肩包取下,抱在怀里,望着不断变换的窗外,沉默着。
驶向学校的公车会经过公园的一大片樱花林,通常的时候一了会下车,因为这样的时辰,总会有人在等着她。
窗边的灰蓝和草绿渐渐被入目的樱色所取代,好像有光落入了少女沉寂的眼眸中,将暗藏的生机点亮。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在到站之际,将背包甩到后背,于公车刹车,门开之际,看到了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