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尝到大学甜头的金满,不犹得想起那个将要奔赴大学之前在家睡的最后一晚,那个大学生活火力全开前的最后一晚,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坐了好久没有困意
那天,夜半阑干,大地的深沉与天空的轻盈融为一体,混淆的纯粹,黑暗的纯净。让她忘却除了自己以外其它事物的存在。每到这时,金满都觉得自己赚大了。她不觉得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哀只觉是比众人多活了此时此刻的幸运。偷得浮生一晚闲,坐着,纯想,说静也静,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活着,说妙也妙,新透绿窗纱的虫声还在聒噪。
据史料记载,自己上次这么晚还没睡的记录还保持在初中的梅雨时节,也就是在初中升高中的那个全国处在舞象之年的少年碧玉之年的少女都一边打鸡血一边吐人血的时节,金满自然无处可逃,但金满并没有想逃的念想,不仅不逃还发誓要在升学考试中将自己跑龙套的学渣地位飙升到走红毯的逼格。不仅如此,还要证明自己的跑龙套的命运不是因为自己懒惰,愚笨,不思进取,而是因为某些不可抗拒因素,比如设备故障,引擎失效,是一系列多米诺骨牌一浪更比一浪强的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的。想当初自己也是个万从瞩目,高高在上的尖子生呢,
这事追溯到早年间是有根据的。
金打小就是个上房揭瓦,下地钻洞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的人,逮蚂蚱,抓蝗虫,她一直以自己名震江湖的精准度深以为傲让同玩的男孩都羡慕嫉妒恨,晚饭时分,金满准时用满身泥土向妈妈讲述鼹鼠的故事这部无声默片。当然,这里不得不强调一点,金满是个女孩,实打实的女孩。
印象里最梦幻的一件事就是邻居小哥拿着蜻蜓网在花丛中给自己扑蜻蜓,带着一副醉春光,沐清风的意境,忘记的镜头下拉,几十只蜻蜓的翅膀被自己批量管理,整齐划一的捏在手里,压缩技术哪家强。落日西沉,金满扬着红扑扑的苹果脸大慈大悲的提议,蜻蜓是益虫我们把它们放了吧,于是小手朝天一扬,无数只蜻蜓刘刷刷坠落。
不过即使这样,妈妈对她还是抱有把她培养成吴姬越艳楚王妃般美丽女子的期许,便带她学了美术,是那种小孩组和成人组在一间教室的那种、结果乖乖女形象维持了不到一星期,就与两个小男孩组建了斧头帮,把一个同样求师身份却总想当大总管的大学生虐成狗。一次在他出去上厕所的间隔,偷偷把他的手笔尖的小粉换了色,结果回来后,那个小哥一笔下去了,整个人的神态完全变成了手持杀猪的屠夫。后来嫌老师给的休息时间太短了,索性带着他们开溜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地界玩的不亦乐乎。当三个人同时看到老师的时候,金满第一次懂了什么叫泪眼婆娑,那一脸为招揽学生的艺术家胡须也登的带了点沦海桑田的味道,如果再来一曲漂洋过海来看你做背景音乐,画面就太唯美了,其实,第一个发现她们的还是那个爱多管亲事的大学生,在他大呼小叫发现金满根本不理他之后才所急败坏的叫来了老师。当然尊师生道是金满的做人原则。
不出所料的,老师跟妈妈来了一次长谈,金满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倔。强的看着一个老夫子就像一个妇一样凄凄切切
你们家孩子忒太淘了,我还寻思她是个小男孩呢跟个小男孩似的,。她也真能耐,一不注意把孩子全给我领跑了这我哪受得呀
妈妈说,你先说说我姑娘画的咋样吧
画的倒挻好的,关键现在她也不画呀
行,画的行就行,反正还有明天一天了就结束了,老师您也不差这一天了。
后来金觉得,有这样的妈,何愁没有这样的姑娘。
不过后来金满的少儿国画金奖也算对得起妈妈这份蛮不讲理的母爱了
记得最清楚的爸妈对她的夸奖一次是刚一学时,爸爸给提前一年成为一年级小豆包的金满包书皮,带着高级定制的专注精神,结束妈妈一句话过来,你包的倒挺好,她识字吗,到时候还得扒开书皮看图找书多费劲呀,满满,拿出本数学书来,小学士走过去,从容不迫的递书过去。后来爸爸感慨的对一脸得意的老妈说,不愧是我女儿,管它对错呢既然做就做的底气十足,然后放回手里的美术书,包揽了她除了坐在教室里听讲不外的所有事。
金确实是这样,答案没揭晓之前,为什么不底气十足的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的有信心呢,揭晓后,对了,皆大欢喜,错了另择他路,走的有底气,路就开阔,调头也方便,只是后来这份底气,金险些找不回来呀,
另一次是,妈妈遍访各家后,大中午在附近一家幼儿园大门外看到了从来不会在规定的饭点不回家金满,因为小区是工厂家属区,上下班都有号声,多少年后了,还有邻居能记起,每天做饭时都能看见金满踩着号角声带着惊煞路人的大红脸往家跑。陶醉于幼儿园里娱乐设施的金看到护栏网外的妈妈时又惊又喜,想起自己还真饿了。跑过去觉得于情于理都得挨两句骂,结果妈妈只说了一句,满满,能出来吗,没事,从网上跳下来吧,妈在这接着你,金一听,好吧既然您这么开明,我也得做让你长脸的事呀,于是隔着栏网大喊不用,妈,你离远点。妈妈后退,心想,让我离远点这是要干啥呢。结果,眼睁睁看着金从护栏大门下面的轱辘鏠里跟个驴粪球一样灵活的滚出来了,金只记得自己爬一脸自豪的看着妈妈时,妈妈对拍拍她肩膀,真厉害,我姑娘能屈能伸啊。
忘了过了多久,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并不是夸奖,只好喟叹一声,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当真相和真相遇到。多年后,金终于明白,原来人生中,不是所有恍然大悟的戏码,都是这么轻松诙谐的。
整个小学,金满可以说过的是异彩纷呈。她可以长期包揽全班全项第一的成绩,永远在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念自己的作文。也可以把最器重自己的语文老师气得拿着自己的卷子说,我告诉你,你好好学了考的跟个人似的,不好好学,考的啥也不是。可以担当班里的跳舞主力,也可以在放学后练舞时,因为不敢去厕所而尿裤子。可以以小女神的身份偶尔传点诽闻,也可以在帮同桌小男生拿煎饼果子让他系鞋带之际,大脑空白的咬掉里面最宝贵的香肠。想想都能感受到那些强烈的热火朝天的气息,像放学路上丁香盛开时的香气一样浓郁。1
那记忆里最波澜壮阔的小学时光,即使融进了多霜凝露重,积了多少落定尘埃,金满依然能看见那无需擦试的最初色彩,有人说光阴流逝可使往事褪色,金满觉得那是因为人为了迎合世间沧桑而给往日之心易色,踱着怀旧的步子,惋惜的摇头,其实是为了自己的懦弱找了个堂皇的理由,金满相信,总会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人。不变,不变,就是不改变最幼稚愚蠢的纯白,让所有变色龙的人生成为给别人听的旁白。有的时候人们对着最愚蠢的事物纷纷之侧目时,心里却在佩服叫绝,这里面一定有个挺有意思的逻辑
进入初中,记忆真正唯美起来,阳光在教室铺洒,把窗外花坛里的大朵月季也映的流光溢彩,一派朝气蓬勃,有支灿烂的曲子,在白色墙面上流动,在欢呼雀跃的心里攀岩,
“我叫乔敬慧,我喜欢读书,一共读了180本书,包括中外名著,”一个戴着眼镜,短发中分的女孩说是那种两侧眉尾上端各夹一个巨大粉红蕾丝卡子的短发中分,在以后的交谈为中,她会以眨眼的频率去调适两个卡子的位置。金满大概感受到了她的学风之严谨。
“我会拉二胡我叫牛遥”她的头发长,扎起来很衬托她的胖胖的圆脸,整个人有点篷篷的。金想如果她学非得学这种适合坐着拉的乐器,可能还能瘦。不过,金活到有萌萌哒这个词出现的年代时,每次听到这尖声尖气的三个字时都会想到十二岁时的她。然后不知道那些配图里二十多岁快奔三的人的在那瞪眼撅嘴的是干啥的。
坐在金满旁边的女孩发言了,“我叫祝希,我会弹钢琴,后我们就是要相处四年的同学了,很高兴这些美好的时光能与你们一起度过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永远的朋友。”
祝希的话永远和她的人一样漂亮,这金满最清楚不过,因为她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是实打实的发小,六年级时就可以用亭亭玉立形容了,说话办事也不符年龄的聪明。
金满突然在回忆自己的时候卡住了只记得后来一堂有的没的的课让同学通过传纸条折形式互相评论,金满收到的低条写着聪明智慧漂亮,这几个字让她记得清楚是因为后来失去的太彻底。那时候上课下课,总有一个小胖男孩隔着两排座位也的话茬,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她圈子太广而给她写绝交信。每次下了课但凡有想问老师问题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总会稳准狠的冲过来问你哪不会呀,考试后会有一直用功的同学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的卷子,你也不怎么学呀,你怎么考的这么好?班里最淘气的男孩经常小马仔一样苦苦衷求,课代表,求求你告诉我答案吧,条件你随便提。于是,金满扔有着公主般不可一世的娇纵,
于是,金满快乐篮球不理所应当,她觉得她幸运,是上天给她的,上天宠爱她,于是突然间她就失宠了。
先是老师轮番找她谈话,谈到无话可说。然后那个脾气怪的只许她一个对他开玩笑的学霸同桌说,你为什么不写作业呀,是不懂这些英语题目的意思,我告诉你。告诉到无可奉告。然后,她甚至每天没心思梳头,开始狂吃发胖,成绩一落千,无人理睬。然后那个曾隔着两排座位接她庆茬的男孩一天问祝希,哎你说她洗过校鼐吗,然后一冷饮集体出行习老师节礼物时,全班摆好了自行车阵,并分配好谁带谁之后,负责带金满的男生冷冷的说,我不会带人。然后,,很多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夏风吹得树枝乱,拉长了忠儿的嘶鸣,金满感到了一丝凉意,缩进了被窝,就像初中最后半年她冲刺时一样,刚打开灯准备半夜学习,就被爸妈发现,被妈妈ko被窝里,当然七秒之内是绝对起不来的,最后索性在妈妈怀抱里坦然睡到天亮,后来知道是因为小屋的灯一亮爸妈屋里的窗框就会反光,逼得金满一度想壁偷光,那是金满最漂亮的一场翻身仗,中考前考试是家常便饭,不仅是一般的家常便饭还是顿套餐,不仅是套餐还是超值套餐。每次小考过后,皮肤又白眼梢又吊小花旦一样的英语课代表就会凑过来“金满,你这次总分多少“第一次问她时,金满总觉得哪里奇怪,后来终于明白了,奇怪的是她们居然对话了。自她低谷以来,花旦就没跟金满说过任何一句话,也没拿她的吊眼梢看过她一次。她的眼睛永远是往最耀眼的地方看,金满觉得耀眼的东西一定是要用心去看的,用眼睛看到的只有刺白。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充满着自己无怨无悔的殊死奋斗,从两年来每次失败每次绝境中积攒的动力,忍受了孤独和寂寞,沉淀着沉默和等待,那些付出和努力,是日后与人说起时自己都被感动的日子。
最后,**折折了一大圈,金满半年瘦了20斤,成为全校进步名次最大的学生,终于以一个非常欣慰的成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她的生活原本该平静下来了,但那些岁月的后遗症还在。曾经的自信,无畏,快乐,勇敢成了无法触及的东西。生活像机械的履行义务一样没有意义,她迷恋上了抱怨,这成了她避免沉默寡言的唯一方式,虽然最后金满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却仍然不满,觉得这过程本可以轻松很多的。
何时才能找回从前的自己啊
破晓在即,想着明天是征程也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