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墨寒回到府中,不是像平时那样直接回书房,而是去了碧凝阁,到了那里,从小玥的口中得知她去了墨轩阁,他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又赶去了书房。
一直跟着他的易凡有些微愣,但并没有过问,眉光一敛,静静地跟了上去,他知道师兄正在找那个女人。
推开门,便见她在摆弄着自己桌案上的花瓶,却是她这三日里都在昏睡着,花瓶里的兰花都没换过,此刻兰花早已经凋谢,只剩下枯萎的杆枝,然而又被她换了盆新的。
她闻声,看了过来,嘴角挂着抹淡淡的浅笑,“你来了。”说着又低头摆弄着他有些打乱了的纸笔,“你那盆兰花都凋零了,我说了要每天换一次,我一天不来给你换,你就不换,你可以让打扫的下人换一下,这样才有生机嘛!”
不是他不想换,因为她曾说过她要每天都来帮他换,他等着她醒来,醒来给他换,他觉得若是换了别人,那意义、感觉就不一样了,但是他觉得这好像是他们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它有着特殊的意义,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别人抹去,他也不打算告诉她,只因他想要自私的拥有她的这一份心意。
他朝她走去,看着她那做事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可以这般安静,记忆中的她,俏皮得有些可爱,平日里都是西捣捣,东捣捣,似乎总是闲不住,嘴角那自然而然弯起的弧度,总会让人觉得温暖。
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担心她走不出失去她四哥的阴影,回到府里便去找她,却不想她竟在这里,此时见她神采奕奕,已没有昨日的哀伤,他那有些悬浮的心,竟微微地定了下来。
“对了,为了这盆兰花以后不再枯萎,我已经将我碧凝阁里的那盆兰花移到这来了,你今后只管每天给它浇水就行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道。
他在一尺的地方停下,眉心微皱,不确定地道:“你让本王给它浇水?”
不就是给它浇个水吗?他至于反应那么大吗?还这么个表情,她耐心的一字一字地重复着,“是,您老没听说,劳烦你每天都给它浇水,让它不至于被渴死。”
看到那个女人又恢复原有的活力,易凡笑了笑,转身离开。
许久,他才淡声道: “那你呢?”
她咧嘴一笑,手指了指那还没大起来的肚子,有些戏虐道:“我啊?因为这肚子里有了你的种,我当然是负责生孩子了。”
她偷瞄他一眼,他似乎微微一愣,俊脸有些微红,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她一时玩心大起。
“你脸红了。”她望着他,惊呼出声。
他将头转向别处,不让她瞧见。
夏紫凝是什么人?死缠烂打可是她的专长,他一将头扭到另一处,她又跟着转过去,最后还是冷墨寒舍不得她累着,把她抱回了碧凝阁。
冷墨炎刚出了地牢,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上官德和他的夫人,以及上官轩,他眸中一闪,也朝着他们走去。
“你们也是来探望梦兰的吗?”一个“也”字,也道明了他的来意。
“唉。”上官德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苍老了许多,似是无奈地道:“她是我们的女儿,这最后一眼,也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但无论如何都要给她送送,让她黄泉路上好走些。”
“不瞒你说,刚才她让本王转告你们,说是不让你们去看她。”他满是愁容地道。
“难道她不知道我这做娘的心吗?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我看。”他的夫人哭着道。
“好了,夫人。”上官有些不耐烦,说道。
“娘,妹妹她是一个好强的人,她不想见我们,应该有她的考虑吧。”上官轩微一沉吟,扶上她的肩膀劝说着。
“既然这样,你们可以进去偷偷地看她一眼,不让她知道,那不就好了!”冷墨炎‘好心’提议。
上官德凝神一想,“这样也好。”
看着走在前面的三人,他嘴边噙起一抹邪笑,慢慢地跟了上去。
其实他刚才并没有探望上官梦兰,他只不过是随意走了走,见到不远处的他们,这才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计划似乎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上官梦兰已经认命了,她并没有希望她的父亲能够从这里把自己救出去,或许说她的存在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她做梦都想杀了夏紫凝,要不是她,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上官梦兰实则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她愿为爱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当爱转为恨时,她又钻进了这爱恨的死胡同里,将自己困住,也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他们进来看到的上官梦兰依旧是穿戴整齐,衣裳光鲜亮丽,一脸的淡然,只是人有些憔悴,也不复有生机。
上官轩看着哭不成声的母亲,脸上也是忧愁遍布。
他也想狠狠地将白亦揍一顿,但他要以什么理由打他?难道呵斥他当时没有接受他妹妹的爱,才导致了今日他妹妹的死。
爱是人生的一部分,付出了爱,却不意味就能够收获爱,爱情的世界里没有等于号,不是偏重就是偏轻,很难达到平衡。这些她又不是不懂,但她却仍不肯放手。
但上官轩不知道的是人的执念,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有些时候,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毫不犹豫;有些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依旧执着,只因心有不甘;有些时候,我们很傻,为了一份不成形的感情,成痴成狂;有些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无路可走,却还是坚持前行,只为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无药可解。
上官梦兰便是这种人,认定就不再更改。
上官梦兰并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偷偷来看她了,等到行刑时,她才翻然醒悟,心想定是冷墨炎从中作梗,想想也是,他都明目张胆地告诉自己,他的目的了,又怎么会可能让她的父母进来看她。
“奉天承御,皇帝召曰:念在上官爱卿多年的功勋上,赐上官梦兰毒酒一杯,时间已到,即刻行刑。”那前来监看行刑的太监,宣读着圣旨。
“谢圣上。”她跪下谢道。
“好走。”那太监冷笑着。
她起身接过递过来的毒酒,一饮而尽,白亦,若有再生,我定不会让你负我,要负也是我负你,来生我定会找到你,让你偿还今生对我的亏欠。
她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喉头腥甜涌出,沿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周围突然变得一片昏暗,她轻轻地向后倒去。
那太监向前一看,吓了一大跳,只因她那睁得大大的眸子,竟是死不冥目,猜不透她方才一副看淡的样子,死后竟是这样的神情。
太监啐了一口,咒骂道:“呸,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