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终成倦》 奋斗的含义，离我们很远

    上班的第二天，邵浩博就给我们开了一个全体大会。我实在是不想描述这个会议的场景，实在太颠覆我以往对“开会”的认知。

    我们四个人，找了一间还没装修好的空教室，搬了几个学生用的椅子围成一圈，坐好。然后各自开始从各自的包里往外拿东西准备。

    我看他们的动作，必定是准备开会用的文具，不禁暗自赞叹了一把自己的智商——昨晚上特地放进包里一个小本子，一只铅笔。

    等我开开心心的拿出我的文具，摆出一副要认真听boss发言的动作之后，就看见甄露露从她的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袋子牛肉干，而闫荣璐翻出来的是两根香蕉一个西红柿……

    然后我们的boss，应该发表讲话的那个人——邵浩博，他对着闫荣璐伸手：“给我一个香蕉。”

    …………

    我就非常纳闷，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就算无比认真，也得是“另类”的那一个？！但是！冷静理智如我，怎么能被这点小挫折打败？

    于是我把笔记本放在腿上，默默的打开包，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

    邵浩博对着我赞赏的笑了笑：“对，就是这样，在咱们这里就是无拘无束的。”

    这个会议主要是让我们各自更了解彼此一些，也顺便讲一讲公司的状况。总的来说会议氛围还是很轻松的。

    但是会议内容，就不这么轻松了。

    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个培训班，是刚刚成立的，就是老员工闫荣璐和甄露露，也没有比我早来多久。闫荣璐是教务老师兼财务兼行政，甄露露是文科老师，她大学的专业是英语，来了这里就语文英语什么史地政都要负责。

    当然，理科自然而然就落到我头上。我盘算了盘算，数物化生……打了两个冷战，我决定回去淘宝一全套初中高中理科教科书，先补补习。

    不过现在就担忧还是有些为时过早，因为现在教室还没装修好，而我们也没有学生。自然的拿人工资不能白拿，是要干活的。

    甄露露不是应届毕业生，之前有过工作经验，是做销售的，能言善道自然是她的大技能，于是就负责招生和招聘，正式员工暂时就定下我们三个，毕竟前期不用太多人手，她主要是招聘一些在职的教师，来我们公司给学生做一对一。渠道，自然就是网络和电话。

    她听完呵呵一乐：“又回来干我老本行，做起电话销售了。”

    邵浩博说：“你能说会道，做起这个自然应付得来，主要就是沟通一下家长来给他孩子报咱们学校，另外的话教师这一块儿，尽量找点退休了的，在职老师眼见儿高，最主要一定要说清楚抽成方式。”

    闫荣璐的事情本来就很多，新公司注册、新底盘装修，她要跑工商又要跟房东和装修队讨价还价，还得负责物品的采购、文案的策划。

    而我，自然也被分配了任务，看起来像是最轻松的，但是好像也是最不轻松的——跟着邵浩博去街上摆咨询台。就是支张桌子坐在学校门口，边发传单边等来来往往的家长上来咨询。

    在我们公司所在的这片区域有好几所小学，四所初中和一所高中，如果放眼到整个历下区，那学校就更是多的数不胜数。这样的资源，做教育培训其实是很有前途的。

    我最初来面试时，是说什么都没想到会做这样的活，我本以为就像大学时孙晓妍做家教那样。当然我是乐意接受的，大概每一个刚毕业找到第一份工作的人，都是这样，就算岗位跟想象的千差万别，但是还是满怀热情，满心以为这就叫做“奋斗”。

    我们前期的重点放在小学上面，因为小学的科目好教，而且小学生最需要的并非是辅导，而是监管，对此邵浩博信心满满。

    现在是八月末，还有几天就是开学的日子，这几天里我跟邵浩博东奔西跑，观察周围的小学地形，哪些地方有固定的摊贩，哪些地方离校门口近又没有固定的主人，家长等候区在什么位置，等等。

    九月一号的前一天，我跟邵浩博去取我们印的十万份传单。

    十万份。邵浩博是下了大手笔的。影印社的店员拉了一辆卸货的拉杆车，帮我们运送这些传单。

    我看了看堆了半个教师的传单，问他：“这么多，用得了吗？”

    他说：“招生是个长久的事，这些先发着，如果不够再印。”

    我没料到这么一大堆，竟然还会不够，一时间有些怔愣。

    显然，邵浩博理解错了我的怔愣，他问：“怕辛苦？”

    我本能的，木木的摇摇头：“倒不是，反正我拿多少钱就干多少活。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连个合伙人都没有，办这样一个公司是很有胆量的。”

    他也一愣，反问我：“不然呢？你也认为应该找一个公司老老实实当职员拿工资？”

    我没听出他话里这个“也”的含义，其实他问的这个问题，我就从来都没想过，没想过自然答不出。

    他见我呆住不讲话，叹了口气，“等再过两年，你自己心里自然就有数了，人呐，总得有个规划的。是老老实实做普通人，没风没险的过，还是趁着不老拼一把，输赢自负。”

    再过两年，这话邱月敏就说过，现在邵浩博也来说。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21岁的我，自以为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其实，在他们的眼里还是小毛孩子一个。

    我仔细看了看弯下腰清点传单页的邵浩博。

    二十七八岁，高高瘦瘦，体型有些像何落，身形又有点儿像苗亦霖，可是其实又谁都不像。不太帅，普普通通的一张脸，架着一副黑框的方形眼睛，唯独镜片下的一双眼睛，没什么特色的黑眼珠短睫毛，不怎么好看的普通形状，但是却透着一股拧劲儿。

    这种拧劲儿，我是见过的。苗亦霖曾经指着一栋别墅告诉我，一定要努力给我最好的生活，那时候，他的眼里也有这样的神色。

    邵浩博不同。他看着我，看着甄露露、闫荣璐，看着公司里的桌椅板凳，甚至是没粉完的墙壁和满地的传单时，眼里都掺着这样的神色。

    后来，他对我们关切保护，给我们加薪，帮我们通过教师资格证考试。我们把他当成哥哥，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跟他一起打拼，加班加点也无怨无悔。

    再后来，等到真的过了他们所说的这两年，我确实懂了一些东西。其实在这些老板眼里，我们，跟那些桌椅板凳，又有什么不同呢？爱惜，就能用的更久，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