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堂变得混乱。
苏妙香快要窒息,双目渐渐泛白。情急之下,衙内的官兵抄起手里的杖,朝着苏远后背上打去。
苏远被迫松开手,一口鲜血直喷苏妙香的脸上,倒在地上,身上传来的痛抵不过背叛的痛。
苏妙香原本娇嫩的脸上此时血迹斑斑,看起来格外骇人,她一袖擦着脸,嚎啕大哭:“爹,爹你怎么了?”
她伸手,却不敢触摸地上的血迹,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腥味。她俯下身,靠近苏远,恶狠狠的骂道:“苏远,没想到吧?你还是败在我的手里,我拿你当爹,你当我是什么?青楼女,随意贱卖……”
苏远暗淡的双眸忽然有神,喉咙里说不出话,只有沉重断续的喘息。
苏妙香低声嘲讽的说着:“像你这种不无术的人一辈只配跟着苏阔身后摇尾乞怜。我早就看不起你,如今我一手设计,为的就是要你死。你活着,是窝囊。”
“你……”苏远气着想抬起手,却又沉重的放下去,双目放大,喉咙里憋着一股气随着血从嘴角缓缓流出,他望着苏妙香,眼神定格在天花板……
苏妙香拍了拍苏远的脸,瞧着他没反应,猛地大叫一声:“爹……你醒醒,爹。”她悲痛的呐喊着,脸上的血和泪交杂着,狼狈不堪,遮掩的袖口下的唇畔带着诡异的笑。
苏城雪深知上一世的深仇,她看着虚伪的苏妙香将苏远活活气死,就是她,就是这样虚伪的她和七皇狼狈为奸。为了引七皇顾天衡上钩,苏城雪不得不还留着这条诱饵,闭上双眼将眼中的滔天恨意隐藏下去……
顾寒珏将苏城雪的恨尽收眼底,他心疼她,却不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安抚她,他能做的,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身后。
苏阔看着地上还残留余温的尸体,揉了揉眼,纵使苏远曾那么对苏家,如今苏远死了,他的内心还残存着一点同情。这就是亲戚,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苏远要早有觉悟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张世稳令官兵让姓散去,然后清理公堂并且将苏远的尸体安葬。
苏远死了,真正开心的人还是苏妙香。从某种程上来说,她是真正的解脱。官兵救她而失手打死苏远的意外,张大人为此免除了募捐。
只是让众人不曾想到,苏妙香会趁机卖了府邸,从苏州销声匿迹了。
而苏家正好按照顾寒珏的要求,天内筹集到了十万多两银,准备押送去京城。临行前出发的时候,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一头凌乱的白发遮住了容貌,身上衣服的颜色沾染泥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枯黄的手一把抓住了苏城雪的裙摆,在苏城雪的裙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污垢。
苏城雪在门口等着众人押运,却不料会遇见这样一个疯,待她仔细看清,才发现她是外祖母。她愣了一下,正当她准备扶起外祖母时,却听到这样的责骂:“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扶我起来?真是不孝。”苏城雪收回手,故作诧异问:“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外祖母。不在你宝贝孙女苏妙香那里享福,咋落得这个田地。”
听闻这话,老夫人脸色一黑。苏妙香遣散了奴仆后,变卖的府邸,将她赶出来。她四处打听,才知道苏远已经死了。但天色已晚,她又饥饿难耐,去偷吃的被打伤了腿。她受不了,就算是爬,也要爬到这里。一整晚的时间,才到苏家门前。
只是老夫人无论怎么落魄,她的架,依然还在。
被苏城雪这么一嘲讽,老夫人哪还憋得下这一口气,“好歹我是你外祖母,还是你爹的娘,你爹都不敢这个口气跟我说话你还是掂量下身份再说话。”
“身份?”苏城雪瞥了她一眼,都快饿死的人还能跟她谈身份,求人就是拿身份求?嗤之以鼻,“外祖母,你身份高贵,我作为后辈,没有资格跟你谈话。你继续在这显摆着你的身份,我进去了。”说完转身。
“苏城雪!”老夫人立马大声叫住她,哪知她如今的行为和从前的‘孝顺’截然相反,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唇齿发颤,她指着苏城雪:“你,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以前?”苏城雪脸上多了浮夸的笑意,她回过身,蹲下去,挥掉她的手,“以前是看在我爹的面上才对你毕恭毕敬的。别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当初你放弃我爹爹选择住在苏远家不就是心里偏爱着苏远一家吗?祖辈留下来的宅你也偏心,将大的那座分给苏远。
这些年来,爹爹和娘亲对你尽心尽力的探望,送银,依旧是比不上苏远一家的虚情假意,你对我爹爹的抱怨,对娘亲的刻薄还少吗?现在倒是想起他们来了,你不觉得迟吗?”
苏城雪字字铿锵,是心底的愤怒之言,老夫人瞠目结舌,她是偏袒,可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去了,也不见苏阔有意见,她狡辩着:“你们家比苏远家有钱多了,宅拿小一点能吃多大的亏?”
“按照你的意思是说,有钱就该拿小的那个宅?”苏城雪内心忍住外祖母对爹爹的大不公平的愤恨。纤细的黛眉跟着颤动,这根本就不是宅大小的问题,就算是苏阔得到了大宅,按照他的秉性,也会让给苏远。可老夫人一开始就将任何事情都规划的理所应当,到这个时候内心还偏袒。
“一座宅有那么重要吗?再说,苏远的宅已经变卖了,没人和你们比。”老夫人残喘着,心中依旧有些不舍。
苏城雪冷笑,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让苏家心甘情愿的白养她才废这么多口舌,这算盘打得响。娇媚的脸上多了冷酷,“你又说错了,我爹爹,从来都不屑与苏远相比,因为靠我家接济过日的苏远没资格比。还有,你之前选择了苏远,那也请你一直选下去。”
“可苏远已经死了啊!”老夫人哭泣的声呛中带着祈求。苏阔是她救命稻草,如果连苏阔都不留她,她就只有等着饿死街头。
“苏远死了才想起我爹,你一直当我爹爹是备用,你到底有在乎我爹爹的感受没有?”苏城雪吼出来,也只有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才教导出苏远不上进的败类。
老夫人沉默着,她一直都不曾正眼看过苏阔,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想起苏阔。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以为常,苏阔在她心里的位置早就被苏远取代了。如果她知道有一天苏远会死,会再不能侍奉她,会与苏阔的关系闹掰,她肯定是另一番选择。
人生就是这样,有多不可预知的未来。
“苏城雪,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偏心了。可我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你要将我活活饿死吗?”老夫人泪流满面,头发凌乱,中气不足的声音为的就是博取苏城雪的同情……
“饿死?你又在威胁我了。好好的,有手有脚,只要不去偷窃,怎么会饿死。我看是好逸恶劳久了。”苏城雪站起来,朝府内瞥了一眼,准备押送赈灾银的队伍还没出来。
老夫人一听,心里开始后悔,开始怀念着苏夫人对她的好,苏阔虽然长年在外面经商,却也不至于让她劳务……
她正过身体,跪在地上,可怜万分的说:“城雪,是祖母的错,你就原谅祖母,祖母上了年纪,吃不了苦。你就行行好。”
苏城雪看见如此大礼,退后了一步,秀美微蹙着。这些事她是一辈都不会原谅老夫人的。可是爹爹和娘亲内心善良,知道老夫人今天在这里跪着心里肯定会难过,思绪再,她抬起头,道:“别跟我假惺惺的,想进我们家不是不可以。当然,让你进苏家,并不是我认同你还是我祖母,而是给我爹娘一个面。我有个小要求,要是你能答应,就留下。”
老夫人破涕而笑,只要能让她留下来,无论怎样,她都愿意。
“第一,收起你那些身份架什么的,这里不是苏远的府邸,没人供你咒骂。”
“第二,你要回来,从此以后就是我们苏家的人,以后不要叨念着苏远刘氏什么的,让爹爹和娘亲听了不开心。你知道我爹爹和娘亲心善,不会说你什么。可是惹恼了我,指不定我下点什么药的,让你一辈开不了口说话。”
看着苏城雪精明的眼神,老夫人忌惮只得将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又收回去。
苏城雪接着说:“第,以后对我爹娘说话客气点,他们从头到尾不欠你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手段,既然能让你从这门进来,也同样能让你出去。”
老夫人点头,只见苏城雪转身进府,望着一头秀丽的长发随着纤细的身影摆动,突然,她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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