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细想,忽而人群中一阵骚乱。
“有人晕倒了!”惊呼声不断。
随着这一句话,非但没有人上前,反而那些人纷纷的开始后退,且都掩着耳鼻,更有甚者,直接的跑远。
崔云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回眸,问他,“这次的病究竟是什么病!”
许连初拽着她往后挪了挪,避过了她的眼神,“不知女郎还记不记得南齐来的舞姬,那个叫做齐姬的。”
崔云眼睛倏地睁大了,齐姬,丑女的好友,她得的不是一般的病,而是疫病!
所以这就是许连初来这里的原因?
她望着他,低声开口,“侯爷你是来这里查看,究竟有多少人领药的?”
他点头,眼神在人群中一扫,已经有人出来,将那晕倒之人抬走。
四周暗处,满是他的人,只要确定谁身负疫病,即刻秘密处理。这是防止疫病扩散的最有效办法。
天子脚下,平城重地,绝不可有任何动摇民心的事情发生。
崔云眉头轻蹙,还要说什么,许连初却已经松开她,安嘱,“女郎,这里人多,你还是回府吧。”
话音未落,他的眼神便在梅香身上一扫,梅香立刻会意,上前,“女郎,我们回府吧。”
他们派的药,压根就不能治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只是不知,那些夫人,包括她的娘亲,知不知道真相。
临走前,许连初安慰她,“女郎放心,御医院里的人,正在研制解药。”
天气已经开始慢慢变热,疫病一发,便会不可收拾。
崔云回了崔府,书桌上堆满了北魏各地传上来的密报。寥寥看了几眼,她便再没了心思。
上次只死一人,她觉得理所应当。可这次,大概要死掉很多吧。
胸口的气一直憋着没下去,难受至极,她索性将手中的卷宗合上,起身去了书房里的暗室。
暗室藏书千册,医书便占了少半。
因为大多是秘书,所以平常也少有人进来。一页页翻找,直到墙壁外传来兰香的叫声,她才发觉脖子有些酸硬。
等着外面的兰香走了,她揉了揉脖子才从暗室走出。
兰香来找她,是因为王蓉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崔云。
崔云的心情比较复杂,每一次都是下定决心不帮她的,可次次王蓉都让人不忍。
毕竟是有从小的情分在的,王蓉不是齐姬,不是随便的一个陌生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心硬如铁。
门开,屋中燃着的烛火晃了一晃。
王蓉面色有些惨白,半睁着眼,虚弱的开口,“阿云,我的族人——”
有气无力的说完,她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
一旁的梅香,即刻拿了汗巾给她擦干,一边回头解释,“女郎,她从一醒来,便嚷嚷着她娘,一直在哭。”
崔云站在床塌边两三步远,望着她,眸中神色复杂。
她顿了顿,还是出了声,“除了你,你的族人皆被流放蛮荒。”蛮荒之地,太过荒芜,时刻都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王蓉呼吸一下子急促,险些又晕了过去,双眼盯着崔云,忽而便一字一顿的开口,“崔云,若你早点去!若你早点去楚居,去见珵美侯!我爹爹和娘亲怎会被流放蛮荒!”
崔云收起心中的怜悯,望着她,回答的很是认真,“王蓉,若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来找我,求我,或许你的族人还能在平城多呆些时日。”
说完这句,她便再也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王蓉躺在床榻上,神色一顿,微微的喘息,一瞬间,眼泪便又夺眶而出。
王七郎赶在她们去楚居那日,下了麒麟令,世间没有如此巧的巧合。他的命令,无人可改变。触犯了他的禁忌,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
梁玉直到很晚才回来,她前脚刚一回来,崔云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去。一照面,梁玉正在拆头上的发簪,瞧见是崔云开口便问,“阿云,今日那凤凰花可好看?”
她问的还比较委婉。
崔云坐在她的身侧,缓了缓,瞧着她,“我并没有待很长时间,哦,乐平王也很早就回府了。”
一边说着,她手中便攥着一根发簪绕着玩,漫不经心的张嘴,“娘,今日这施药,是谁的主意?我怎么没听你与我说过。”
梁玉挥退了给她梳弄头发的婢女,“是那几位一起来找我的,我一想,既是如此有功德的一件事,便也应允了。不过我去之前,却真不知道王夫人也会去。怎的,不妥?”
她话里有些疑惑。
崔云转着簪子的手一停,冲着她笑,“没有不妥,但我听说这施药要连着三天。父亲在府中待着甚是无聊,娘亲又离开的时间太长,不如接下来两日便不要去了。”
眼瞧着梁玉的脸色一变,崔云便急急的解释,“当然,我是娘的长女,做功德这种事,我去也是可以的。”
崔云虽不会医,却幸而家中有的是医书,只要近距离观察那些病人,大致了解他们的症状,再对症下药,说不准就蒙对了呢。
她不信御医院真的是在研制解药,那群迂腐们,若无利可图,哪个肯好好干活。
许连初去的比较晚,抬眼在施药桌前瞧见崔云时,嘴巴一时没合拢。是惊的,她究竟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因为还没有公开这是疫病,所以很多人压根就没有做防护措施,随时会有人感染。
若她也感染了,几乎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许连初的脸色便不好了。
他走过去直接提起了她的后衣领,撵她,“你给我回去!”
有人即刻的顶上了崔云的位置,崔云拍开他的手,瞟了他一眼,“你也在这里,为什么我就非得回去?”
许连初语塞,正预备叫侍卫将她绑回去,崔云的眼睛一圆睁,张口便喊,“温远根!”
三字一落,嗖的一声,温远根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连初嘴角抽了抽,“温校尉?”
温远根点头,神色未变。
见着许连初不再嚷嚷着让她回府了,崔云不禁的便想,果然拓跋屺是对的。
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这一点,用在许连初身上,尤其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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