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焰去找船长“疯子”，把莉莎的事通报了一下，问他：“怎么能允许唐铁嘴如此招摇撞骗？招揽乘客也不需要使用这种诈骗手段吧，船上其他人还有多少是莉莎这种情况？要迅速排查，及时消除隐患，否则，等船回来，非得吃官司不可！”
“疯子”斜着眼睛瞥了金焰一眼，道：“我只管开船，船上的经营业务你负责，跟我无关。”
“那好，我要对全船乘客做一次问卷调查，这艘船要在迈阿密停靠。如果发现还有类似莉莎小姐的情况，我们要及时止损，解除旅行合同。”
“随——便。反正这艘船到迈阿密要补充给养，办理出关手续。你跟大老板安德烈和高参刘怀特商量着办吧。”“疯子”拖着长腔说。
金焰安排阿胜和阿莉对全船乘客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所有的乘员都说，他们没有受骗，都是自愿上船的。唐铁嘴承诺的条件是免旅游费、免餐费、免费购买保险，他们纷纷拿出合同来给阿胜和阿莉看，都没有发现问题。
金焰知道，这些优惠条件是安德烈和刘怀特答应的，自己也早就了解。唐铁嘴并没有胡乱添加什么私货。或许唐铁嘴真只忽悠了莉莎一个人？
船到迈阿密，金焰再次跟纽约总部联系，不想安德烈和刘怀特却直接飞来，在岸上的酒店等着他呢。
安德烈早就收到了金焰的电子邮件，他和刘怀特提出变更一下金焰关于莉莎的承诺，他让金焰去做工作，让莉莎继续旅行，让秦少鹏上岸。“大不了我们赔秦少鹏一笔钱就是了。”
“为什么这样安排？”金焰不解。
安德烈说：“莉莎是个富婆，带了很多钱。她在船上我们才能赚钱嘛。而秦少鹏是个穷鬼，不过是跟踪他的情妇而来，在船上也是白白消费我们的资源。你做做工作，让他的情妇也上岸。”
这话入情入理，金焰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领命而去。
金焰再到船上，到阿莉的房间里给莉莎做工作。莉莎蜗居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下船，也不出门，阿莉只能陪着她说话。
“怎么样？可以安排我走了吗？”莉莎急急问。
“莉莎小姐，船方的计划是这样的，让秦少鹏离开这艘船，您继续旅行。”
莉莎不满：“原来金先生您也说话不算数？说得好好的，为什么又变卦了？”
金焰叹了口气：“莉莎小姐，您上船，秦先生也上船，你下船，秦先生也下船，这是人家的自由，我们管不着。您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吗？”
“他想杀了我呗，图财害命！”
“那只是唐铁嘴的猜测，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什么？”
“你把他的情人带在身边，他当然跟你没完。想过他怎么知道你在这艘船的吗？”
“不是说他从航运局打听来的吗？唐铁嘴说的。”
“谁给他透漏的信息？”
“莉娟？”
“你妹妹已经跟他对了眼儿了，你想拆散他们，那么容易吗？我还听说一件事，秦少鹏已经把你告到纽约的离婚法庭了。你要是上岸回家，立刻就能收到传票。”
“打官司我不怕，大不了我请律师，不就是律师费嘛。”
“这不就又回到了原点？死结还是打不开呀。他输了官司，不是还得找你麻烦？”
“那您的意思是？”莉莎没了主意。
“让他带着你妹妹离船上岸，你继续旅行。他的传票送不到你手里，官司就打不了。过了小半年，你旅行回来，事情或许会出现变化呢。不是有句话，叫事缓则圆吗？”
“对呀。我不给他钱花，他就是个穷鬼，哪有钱泡我妹？穷鬼喳喳饿鬼吵，不用半年，爱慕虚荣过惯了好日子的莉娟就把他踹了！”
莉莎拍手称好，恨恨地对金焰说：“同意，我继续旅行。让这对狗男女上岸鬼混去吧，等着看他们哭的时候！”
做通了莉莎的工作，金焰又让唐铁嘴去找秦少鹏做工作，秦少鹏确实是为莉娟来的，其实是唐铁嘴故意泄露让他混上了船来。因为是免费，还能跟情人相聚，秦少鹏乐得来旅行一趟。现在唐铁嘴答应他带莉娟上岸，还给了他一笔补偿费和返回纽约的机票，秦少鹏自然乐得接受，屁颠屁颠地挽着情人上岸去了。
二
船上有个年轻貌美的女乘客引起阿莉的注意，她孤身一人上船，不赌博也不玩游戏，不跟任何人搭讪。每天脖子上挂一架相机，四处拍照，要不就坐在甲板上支起画架写生。
阿莉从乘客资料上知道这个女孩叫格蕾丝，船上是个男人世界，女乘客莉莎又是个神经质，弄得阿莉非常烦，她找了个机会跟格蕾丝攀谈，以此打发寂寥的海上时光。格蕾丝说自己刚刚毕业，还没有入职。得知这条船可以免费旅行，就报了名，就当穷游南美，顺便写生。
阿莉把格蕾丝的情况告诉了金焰，金焰却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金色冒险号有一天时间在迈阿密补充给养，等待出关，金焰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又匆匆上了岸。
打电话的人叫老张，是金焰在纽约认识的朋友，他的女儿在美国读书，拿到学位后在华尔街就了职。老张妻子早亡，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他此前是国内一家国有大型企业的高级工程师，退休后来就来美国投奔女儿。
两人在酒店见面，老张提出想搭乘金色冒险号，去南美旅行一趟。
“不会吧老张？你干嘛上这条船遭这个罪？你又不是赌徒。难道怕我寂寞跑来陪我？”金焰开玩笑道。
金焰心里有些嘀咕，老张为何会知道自己在这条船上，而且又从纽约飞到迈阿密，非得搭乘这条船旅行？这条船上全是赌徒，设施又差，没听说老张好赌。老张要旅行完全可以搭载豪华的游轮，既舒服又安全。
老张见金焰起了疑心，只好实话实说，他的女儿在这条船上，他不放心，他得上船保护她。
“格蕾丝是你的女儿？”金焰大为惊讶。
“是。”
“你女儿不是在华尔街就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赌船上？”
“她就职的是一家保险公司，而金色冒险号购买了从那里购买了巨额保险。我想，这恐怕就是她来这条船的原因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如果金色冒险号出事，保险公司就得破产。”
“华尔街的保险公司不会这么脆弱吧，金色保险号一条破赌船，能赔几个钱？何以就能让一家财力雄厚的保险公司倒闭？”
金焰还是不敢置信。
“船是有价的，但是人命是无价的。四十多个人不是都给免费买了保险吗？”
金焰略略一想，不觉恐惧万分！以安德烈、刘怀特、唐铁嘴和疯子那些坏人，完全可能在保险费上打主意。马克思不是说过吗？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冒上绞刑架的风险！
金焰同意老张上船，并说正好有一个叫秦少鹏的人离开了金色冒险号，他的房间正好可以给老张。
老张嘱咐金焰，自己上船后跟格蕾丝只能装作不认识，否则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反而坏事。
金焰又说：“还有件事比较麻烦，我把一个叫阿莉的姑娘和一个退休老教授罗老师请到了船上，如果出现意外，我怎么对得起这一老一少？”
老张道：“这事交给我吧，这一带人烟稠密，他们要弄出啥事来估计也应该在加勒比海域或者南美，到了下一个停靠点，我会想办法让罗老先上岸。至于小郑姑娘，我看就等格蕾丝查清了他们的阴谋，让这两个女孩子一起离开。”
金焰知道老张的本事，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十四章、死亡保险
一
金焰是项目主持人，他让老张上了船。这是最后一名乘客。
金色冒险号正式出关，开航。
金焰让唐铁嘴把船上的乘客名单送到经理室。
这艘船一共有47人。其中船上的工作人员 12人，包括船长“疯子”，大副唐铁嘴和二副豆芽菜。保镖2人，汤姆和托尼。厨师1人，蓝登。女服务生2人：多蕾丝和苏菲娅。再就是项目经理金焰、助理郑莉和阿胜，特别顾问罗老师。
乘客35人，分别是韩国裔3名：姜永镐、金明圭和张玹洙。
西裔美国人4名lucas（卢卡西） mateo（马修） hugo （雨果）daniel （丹尼尔）；
美国白人5名：jacob （雅各布）、anthon （安东尼）david （大卫）、 james （詹姆斯）、ryun（赖恩）。
剩下的23人都是华裔：即老张、格蕾丝、莉莎、王小军、王小兵、马龙、夏有福、鲁飞、麦小霸、黄安迪、杜伟、方占博、赖千万、谭一森、孙宝利、何兵、章大年、蒋佩胜、孙立鹏、曲龙、张洪伟、陈永军、秦少帅、宋大宝。
金焰在经理室里，对着这张名单出神，他让阿莉把格蕾丝请来。
“格蕾丝小姐，你原来的中国名字叫张丽，对不对？”
“您怎么知道？”格蕾丝很惊讶。
“我猜想你手里应该也有这么一份名单吧。”金焰并不回应格蕾丝的问题，而是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她。
格蕾丝迅速扫了一眼，说：“名单上少了两个人，多了一个人。”
“你记忆力很不错嘛。”金焰微微一笑：“走了两个，秦少鹏和莉娟，又来了一个，老张。”
格蕾丝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金焰，她知道金焰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
“你觉得这些人中，谁会先死呢？”
“按照你们的计划，无人生还。谁先死后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金焰明白格蕾丝误会了自己，他说：“我让你见个人，消除一下误会。”话音刚落，老张从套间里出来。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格蕾丝大吃一惊，紧张地站起来。她冲着金焰喊道：“你们可以冲我来，不管我爸爸的事！”
“孩子，你误会了，金先生是我的朋友，不是他们一伙的。”
“张丽，我问你。你们公司怎么能这么不靠谱，明知道这是一趟死亡之旅，还安排你一个小姑娘来船上送死？”
“不，不。这是我自己个人的选择。公司没有派我来。我刚入职，偶然发现唐铁嘴和刘怀特鬼鬼祟祟的，给每个人都签了大小两份人身保险合同，刘怀特是我们公司的高管，我不能跟他明着对抗，就偷偷上船来调查。刚刚才搞清楚，他们要把这些乘客都杀掉，骗取巨额保险费。”
“你怎么知道有大小两份合同的？”金焰问。
“公司里是两份，一份意外伤害保险，一份人寿保险。乘客们都只知道有人寿保险，不知道意外伤害保险。但合同上的签名都是本人写的。意外伤害保险保费很低，赔偿额高达每人五百万美金！而且受益人都是安德烈律师所注册的一个受难者基金会。我猜想这份保险应该是被受害人被忽悠在空白合同签了名，内容是后面补充填写的。”
老张说：“小丽说的有道理。保险合同文本像一本书一样厚，上船来的赌徒大都文化水平不高，让他们看也看不懂，唐铁嘴一忽悠，再加上有保险公司的高管刘怀特在场，肯定都是稀里糊涂签了字。”
格蕾丝道：“再加上买的保险都是船方出钱，当事人等于是沾了便宜，就更不会留心合同内容了。”
“太疯狂了！”金焰一拳砸在桌子上。“安德烈堂堂一个大律师，日进斗金，还不满足，居然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太危险了，小丽，下一个停靠点是加勒比海的大担岛，你跟郑莉小姐一起下船，乘坐游轮回纽约吧。”老张早就跟金焰商量好了，安排了退出机制。
“不行，爸！我的取证工作还没结束呢。我得给每个乘客都留下视听资料。否则根本说不清楚，毕竟那些签名都是真的，人死了，保险公司就得赔钱。”格蕾丝跺着脚说。
“什么情况下，保险公司可以拒赔？”金焰问。
“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当事人假死；第二、当事人死于自杀。否则只要是在保险期内，当事人意外死亡就赔五百万给安德烈的那个基金会。”
“如果那样的话，张丽离开了这艘船也不保险。”金焰摸着下巴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就让张丽留在船上，又让这伙人不能杀她。”
“怎么可能？只要知道了她是保险公司的卧底，就一定会先杀了她！”老张道。
“别着急老张，你带了多少钱？”
“5000美金啊，什么意思？”老张问。
“都给张丽。让张丽去赌老虎机。”金焰道。
“你让她无赌博？她根本不会呀。”老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咋知道她不会赢钱？”金焰道：“瞧我的吧。”
二
格蕾丝和阿莉一起去老虎机厅赌博，格蕾丝连续投注十次，一次比一次投的钱都多一倍，眼看着五千块钱的筹码快输光了，赌徒们没见过这种赌法，都跑过来看，金焰也站在身后注视着跳动的数字，他把眼睛微闭，然后猛地张开，只见老虎机哗啦、哗啦向外吐筹码，阿莉喜出望外，帮着格蕾丝收拾筹码，金焰微笑了一下，悄然走开。
格蕾丝和阿莉去兑换现金，居然赢了三万多美金！
老张赶到经理室，对金焰说：“我看出来了，你肯定是作弊，让小女赢了钱。可你知道吗？她赢得越多，死得越快！”
“何以见得？”
“既然是作弊，就会被发现。我怕连你也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不会。我让格蕾丝每天只赢三万美金，剩下的时间在房间里玩游戏。自然会有赌徒们上门求教，她正好可以借机弄到证据。”
“捣鬼有术，有效，然而有限。只要是作弊，迟早都会被发现。”
“老张，你怎么这样武断？你咋知道自己的女儿作弊了？你问问她，我相信她不会对自己的老爸撒谎的。”
“好！就算她没作弊，你作弊还不是一样害了她？”
“我就站在她身后，连机器都没碰过，怎么作弊的？况且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呢。众目睽睽，你不能污人清白吧。”
“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办法。但是我确信，这是你在捣鬼！”
两人正吵着，罗老师来了。
“你有朋友，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老张是自己人。他正在质疑我呢。”金焰笑着对老罗说。
“不但他质疑，我也质疑。我刚才在监控室看得明明白白，那个女孩使用的是你在大西洋城的招数，也在即将输光的时候一把赢了三万多。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承认，我能用意念控制老虎机。”金焰对老罗说。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超能力？”
“就是上一次在大西洋城，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串数字，不仅能看到那串赢钱的数字飞快到来，而且能让数字定格。这样，我就能操控老虎机，决定输赢。”
“明白了，我那次错怪你了。你是个妖怪。”罗老师说完哈哈笑起来。
老张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老罗就把金焰在大西洋第一次赌博赢了三万美金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能决定赢就能决定输对不对？”老张问金焰。
“那是当然，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金焰回答。
“那么，你让小丽赶紧把钱输回去吧，不要让她被那帮人注意上。”
“你想让她输还不简单？我不帮她，她自然就输了。你问问罗老师，他是帮赌场设计程序的。对不对？”金焰苦笑道。
老罗笑着点头不语。
自己真是爱女爱傻了，居然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老张说：“我是糊涂了，不过你们得向我保证，不能让她有一点危险，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
老罗听出了这话的怪异，张了张嘴，却没有再问下去。金焰道：“秦少鹏带着情人走了，莉莎又搬回了自己房间里去了，我让阿莉跟张丽住在一起。就在我房间隔壁。你放心吧。”
格蕾丝每天去赌老虎机，隔一天金焰去帮她一次，所以她一天赢一次，一天输一次，赢了就走，输了就多玩一会儿，总起来说是赢得多输得少，这样渐渐的，她居然上瘾了。
别的赌徒也有人学着她的样子加倍投注，但没有谁像她那样赢过大钱，而且输得特别惨。赌徒马龙首先受不了了，他跑到格蕾丝的房间里，苦苦哀求让格蕾丝救他一把，因为他带的十多万美金，都快输光了。
“想让我教你可以，但你得帮我的一个忙。”格蕾丝提出条件。
马龙满口答应，在他的哲学里，只要能赢钱，把他妈卖给窑子他都答应。
格蕾丝装模作样胡编了一个口诀，让马龙严格按照这个口诀投注，马龙果然大赢了一把。
马龙忘了对格蕾丝的承诺，使用这个口诀反复投注，金焰见这个小子如此无赖，也就不再帮他，结果可想而知，所有赢来的钱，又都输了回去。
马龙垂头丧气来找格蕾丝，埋怨她的口诀失灵。格蕾丝道：“你不来兑现承诺，我当然就让口诀失灵啊。”
马龙于是就让格蕾丝录下口供，承认自己不知道签有两份保险合同，也不知道意外伤害死亡保险的受益人是那个基金会。
格蕾丝对马龙说：“有个要求你必须做到，在我这里作证的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一个字，否则不但你赢不了钱，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为什么？”马龙睁着怪眼问道。
“你傻呀。唐铁嘴能骗你签下这么一份合同，还不让你知道谁是受益人，不就想弄死你骗取保险费吗？他要知道你都知道了，你不死得更快？”
马龙吓得面如土色：“妈呀，确实是这个理儿，我不赌了，我要下船，我不能把小命丢在这里。”
“真是个鼠辈”，格蕾丝不由气笑了，“我一个小姑娘都敢在这里跟他们斗，你个大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听我的，保你没事，还能赚一大笔钱回去！”
马龙想了想，也只好按照格蕾丝的话去做。从此他去赌厅，不再是“赢了不走输了不走，兜里光了才走”的赌徒德行，而是只要赢一把就住手，每天给自己设定一个数额，输到1000块也住手。这样，马龙也赢了不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