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瑟也没想到自己和修的对话会被打断,不过也只得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他并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贞德她们。
贞德来是为了告诉他们,船上为大家准备好了晚餐,邀请大家一起前往船上的餐厅用餐。
现在早已是夕阳西落之际,在车上行进了一天的众人,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现在自然是饥肠辘辘,加上布莱泽的一番好意也不好拒绝,于是贞德便立刻来叫麦瑟一起前往餐厅。
目前和修的对话已经中断,而且这时候说不去的话,搞不好会让贞德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毕竟也不知道贞德有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对话。无奈之下,麦瑟便只能放弃继续问下去,跟在贞德后面前往船上的餐厅。
当然,修也一起跟着来了,毕竟他也被布莱泽视为与麦瑟等人同行的人,所以他也在受邀者之列。
不过说实话,麦瑟本身倒是不怎么想和这个贵族大少爷一同进餐就是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船上的餐厅舱段,该说不愧是贵族吗,哪算是在船上,这用餐的规格也比麦瑟进过的最高级的馆子都要精致的多,房间的布置也是相当华贵典雅,四周的发光水晶更是将整间屋子照得有如白昼。
只不过,中央的餐桌却不像麦瑟想象的那样,他一直以为贵族用餐都是坐在一条长长的桌子边上,跟客人聊个天都要用喊的。但这里摆放的却是一张偌大的圆桌,上面早已摆放好了数道精致的菜肴,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鲜艳的色泽,让麦瑟这个最多也就拿烤肉当美味的人,头一回对食物这种东西有了新奇的认识。
此刻的麦瑟,感觉自己就跟个土包子一样,只能默默坐在贞德身边,力求让自己不至于当众出糗。
不过更让他感到在意的是,布莱泽竟然也坐在了贞德的身边!
提起十二万分警惕的麦瑟,哪怕自己眼前的尽是些山珍海味,也只觉得味如嚼蜡。
最终,这顿晚餐吃得宾主尽欢。布莱泽那亲切和蔼的性格和那玉树临风的外表,加上他那颇有风度的言谈举止,都让他在修女长等人面前博得了十分良好的印象。而且让麦瑟感到意外的是,布莱泽甚至就连对待自己这个“异类”,也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和善。
麦瑟一开始可是以被这个大少爷视为空气为最好结果的!但谁能想到,这个男人就连对待他这个异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当众人散去后,麦瑟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上层甲板,眼神迷茫地看向天空。清冷的月光洒在麦瑟的身上,为他那飘逸的白发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随着夜风的微微拂动,而在这幽暗的空间内亮起一抹淡淡的微光。
据舵手所说,乌达尔河这一段没有什么暗礁之类的东西存在,所以船只在夜间航行也不算很危险,只需要在船上挂上照明来区分即可。所以,即便是夜晚,众人也依然能够向着目的地不断前进,加上一行人是顺流而下,速度自然比牛车要快上不少。
借助船身上的照明,看着那在船头处迅速分开的水流,麦瑟眼神中的愁绪,也渐渐难以掩饰。
“无论哪方面,都比我要优秀呢……”麦瑟默默地伸出了手去,将自己那头随风乱舞的白发拂到一边:“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该离开她们身边了吧……”
在餐桌上,布莱泽看向贞德的目光,一直都让麦瑟感到很是在意,那种热切的目光,让人很难相信布莱泽只是在看待一个普通人,而且他在面对贞德时,也着实让麦瑟感到有些过于热情了。
平心而论,麦瑟发现自己并不是很讨厌布莱泽这样的人,但是一想到他和贞德在一起时的场面,麦瑟的胸中就像是有口气堵在心头,又似有股无名火起,令人郁闷,烦躁不安。
尤其是对方的贵族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带来的庞大资源和能量,让麦瑟更是有种面对高山的感觉,是那么难以企及,难以翻越。
“如果是他来保护贞德等人的话,她们一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平安到达圣都吧?”
这个念头一经响起,便像是附骨之蛆般萦绕在麦瑟的脑海,无论怎样,都难以散去。
虽然曾和法兰主教定下了约定,要将修女长和贞德她们平安送到圣都,但,假如有个更为可靠的存在,愿意帮助修女长她们,将她们送到目的地的话,那自己还有留在她们身边的必要吗?
渐渐地,麦瑟的心绪也变得低落了起来,他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会离开贞德她们身边的准备,但是现在,他却对这个结果产生了恐惧……
“哟!原来你在这儿啊。”
就在麦瑟感到迷茫的时候,修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将麦瑟的注意力顿时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这里发呆出神了!甚至连有人接近自己的背后都没发现!
麦瑟不由得为自己感到庆幸,幸亏身后来的不是要刺杀他的人,不然现在,麦瑟已经受到重创了。
当然,也不代表麦瑟真的把修当作是自己人,至少在他没有坦明身份之前,麦瑟对他的警惕心依然不会衰减。
“我还在想你上哪儿去了呢,没想到你在这里吹风。”修的脸上仍然是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张脸的确能给人以阳光开朗的第一印象,但却让麦瑟只觉得太过于虚假,就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后的戏剧演出,虽然完美,但却让麦瑟难以找到哪怕一丝的真实感。
麦瑟相信,要是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是个演员的话,他也不会感到太过惊讶。
“你也是来吹风的吗?”
听到麦瑟的话,修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我要是回答‘是’的话,你会相信吗?”
麦瑟肯定地摇了摇头:“……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嘛,算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夜风,修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私贩子这个身份,我倒是没骗你,我的确是卖东西的,不过我卖的不是什么正常东西,而是……情报,各种各样的情报。”
情报贩子,一种专门从事收集信息,并将这些信息倒卖给他人的职业,从政府机要到不传秘方,只要有人有所需求,他们就会去进行搜集。麦瑟倒也不是没听说过这类人的存在,但这还是他头一回和这类人打交道,就连看待修的态度,也不由得更加心起来:“也就是说,你想把从我这里得来的情报卖给别人?”
“不,这份情报暂时还没有买家跟我提要求,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修立刻搓了搓手,像是个要做买卖的人一样,对麦瑟提出了自己的价格:“我愿意以情报做交换,如何?”
面对修的提议,麦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以为修跟着他是为了带走别的什么东西,结果却只是为了一则消息……
当然,这并不代表麦瑟会放松警惕,至少现在,修和布莱泽都是他需要心对待的人。
“告诉你也没什么,高原人的军队已经踏平了达利斯,正在诺米尔北部和诺米尔的驻军对峙着,而且敌人的部队里有魔法师……”
麦瑟刚说到这儿,却见修的表情突然变得目瞪口呆,很是讶异地凑到麦瑟面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严肃:“你说……魔法师?是真的吗?是那群之前被教会疯狂猎杀的魔法师?”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群,但对方的人群中有德鲁伊,大概是高原人的萨满……”面对突然严肃起来的修,麦瑟也不禁稍微愣了下:“但对方将龙喉要塞和达利斯踏平后就不再出手了,这一点很奇怪。”
“嘿……高原人还有这一手吗……可能是因为怕遇到教会的反击,所以才不再出手了吧。”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似乎让修感到颇为兴奋:“教会可是魔法师的死敌,光是针对魔法反应的神术都不下二十种,恐怕对方也是担心这个,才会暂时让法师部队隐藏起来吧。”
修的分析让麦瑟感觉很是奇怪,这个男人知道的比麦瑟想象的还要多:“你好像很了解他们?”
“以前去过一次加尔西斯高原,受到了人家的热情款待,所以也对他们有所了解。”修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靠在围栏上,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至于教会,那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过话说回来,听你们说过要将什么‘情报’送去圣都?也跟前线有关吗?布莱泽保护你们也是为了这个?”
麦瑟不禁感到心惊,这家伙果然是注意到了他们和布莱泽的对话,所以才会对这个消息这么上心的吗?不过怀疑归怀疑,麦瑟觉得自己告诉的够多了,也不需要将剩下的告诉他了,便转过身去,继续凝视着那黑暗幽寂的前方:“嗯,和前线的战况有关,但详细的我是不会说的,而且我们也只是恰好在要塞和布莱泽偶遇罢了,他会帮助我们,可能也是因为他很……善良且正直吧。”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人家是因为善意才帮你?”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呢?”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说布莱泽是因为善良才帮助他们,麦瑟自己都不信,不过他的确只是随便找个了借口搪塞罢了,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虽然布莱泽的确表现得善良正直,让修女长和贞德她们对其产生了好印象,但……麦瑟可不相信,那种地位的人,会毫无目的性地对陌生人施以善意,除非他是傻子。
“话说回来……”这时,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和那个叫贞德的女生,是什么样的关系啊?”
麦瑟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噗哧!果然如此……”看到麦瑟的反应,修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样,竟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果然是很在意她,才会愿意帮助本来与你们魔人为敌的教会?”
修的话让麦瑟顿时感到一阵恼火:“如果你想取笑我的话就随你便,但我跟贞德……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是那么狭隘的人!玛丽娅特修女长她们也和那些人不一样!她们对我有救命之恩!她们有难,我自然会鼎力相助!”
“嘛,我也不是来取笑你的,只是很惊讶罢了,毕竟魔人和教会之间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似乎是笑也笑够了,但修看向麦瑟的眼神里,依然带有一丝新奇,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过似乎是明白这种话题的隐私性,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低到仅能有他和麦瑟两人听见的程度:“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对那个女孩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麦瑟的眉头已经越发地皱紧了:“什么意思?”
感受到麦瑟那变得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修似乎也知道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麦瑟已经写在脸上了,便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也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好奇罢了,所以友情提示你一下,喜欢的事物,一定要心保管在身边才行,不然心被人抢了去……”
一边说着,修一边走到了麦瑟面前,将脸凑到他的耳边,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布莱泽本不应该跟教会的人走得这么近的,他的立场不允许,但他却对你们,尤其是那个女孩那么热情,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不过我想,同样身为男人,你一定能理解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吧?”
“立场?不允许?”听到修的低语,麦瑟只觉得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嘛,先放在一边,话说你难道不会感到‘嫉妒’吗?”修轻轻地笑了笑,不停地用手指戳着麦瑟的胸口:“虽然外面的人都说魔人是冷血的生物,但是我很想知道,看到别的男人对你喜欢的女性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并且那个男性还拥有卓越的实力时,身为魔人的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嫉妒……”心事被说中,让麦瑟的眼神也几乎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些许,但他却依然对修的话语抱有疑惑:“什么是……嫉妒?”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仿佛是完全没料到麦瑟会露出这种反应,修不由得愣了下,随后却露出了一连串滑稽的笑声:“哈哈……搞什么啊,难道我要给人做情感咨询吗?嘛,嫉妒就是……很复杂的一种感情,看到别人比自己优秀,看到别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很亲密,看到别人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时,就会感到心里难受,很烦躁,很不安……反正我也解释不清,但是很让人难受就是了。”
“是这样吗……”
这下,麦瑟终于知道,那像是有口气堵在胸膛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就像是修所说的那样,在看到布莱泽对贞德那么热情的时候,自己的确产生了这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因为布莱泽比自己,在各个方面都领先他太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敢刁难他,如果让他来保护贞德的话,肯定也能让她不受任何伤害……
这种念头已经产生,却像是逐渐积累的雪崩一般,让麦瑟越发对自己失去信心,甚至对布莱泽感到厌恶……
“嘛,看开些,至少那个女孩和你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不是吗?”
仿佛是为了安慰麦瑟一样,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修便也不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了,在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向着船舱内迈出了脚步:
“不过……我并不看好你和她的结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