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踏声渐行渐远,布莱泽的队伍很快便穿过了法拉然,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下,而麦瑟他们也在努力尽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夜已深,但为了避免帕拉斯伯爵的爪牙找上门,麦瑟他们并未选择在法拉然找地方留宿,而是按照法兰说的,顺着乌达尔河,这条流经诺米尔南侧,并且奔涌向南的大河,一路南下。
看着两旁迅速后退的景色,麦瑟虽然想下车和斯杰尔道别,但这个念头很快便作罢——他认为自己没有那个必要去打扰斯杰尔。
“真是多亏了那位先生呢……”出了城后,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夜风,修女长才终于放下了心来:“没有他的话,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向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啊……”
“嗯,是啊……”麦瑟轻轻摘下了蒙在眼前的白布,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双眸中,却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意味在里面,平淡地如同一潭死水:“……顺利过关了。”
“他是叫布莱泽吗?”望着布莱泽的马队消失的方向,贞德的口中不禁喃喃自语了起来:“看上去是个好人呢……”
不知为何,麦瑟只觉得贞德这番话十分刺耳,就连内心的情绪也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对于那个叫布莱泽的男人,他的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敌意……
不过,这股负面情绪很快便被麦瑟强行压了下去,没有让这份烦躁表现在脸上。
在将自己的蒙眼布解开后,麦瑟便立刻从牛车的货厢中一跃,坐在了贞德的身边:“怎么样,第一次驾驶牛车?”
“呵呵,还挺好玩的!”贞德很是高兴地笑了笑:“虽然刚学的时候有些困难,但是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呢!感觉蛮新奇的!”
看着贞德这么开心,麦瑟心中那抹愁郁,也渐渐消散开来,那种奇怪的莫名烦躁感,很快便荡然无存。
在麦瑟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只有贞德,只有眼前这个女孩,能让他的情绪随着她而变化。当麦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离不开她了……
而麦瑟和贞德都没有注意到,在两人同坐的那一刻,修女长和艾玛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了这两人。
“……好一对亲密的‘姐妹’呢!”货厢后面,艾玛正双手托腮,眼神颇为玩味地看着前面那两人,对一旁的修女长窃窃私语着:“感觉像是菲娜姐姐回来了呢!”
“是啊……”看着两人的背影,修女长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不知道菲娜现在怎么样了……”
“还想再玩会儿吗?”麦瑟现在可没去注意身后那两人,他的视线完全放在了贞德的身上:“要是累了的话,就换我来吧!”
“不,不用了!一点也不累!”贞德显然还未尽兴,就像是找到了心仪的玩具一般,怎么也不肯放开缰绳了:“而且我还没开够呢!”
看着贞德这孩童般的一面,麦瑟不禁笑了笑,任由贞德继续体验驾驶牛车的感觉,而他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倚靠着背后的货厢木板,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以及这份宁静悠闲的时光。
“我知道我应该远离她,这才是正确的选项……但,为什么这么困难……”
虽然没有什么事可以干,但麦瑟的内心却悄然泛起了波动,看着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贞德,麦瑟的心中,又一次回忆起了斯杰尔曾告诫过他的话,那刚刚恢复平静的心,又再一次变得失落下来:“……再等一段时间,至少她们现在还需要我,所以,抵达梵恩福特后,我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身边的贞德宛如一块磁石,不经意间,麦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转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让麦瑟感到微微庆幸的是,没有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倒也避免了尴尬。
“贞德……”闲着也是闲着,麦瑟也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一些问题,向贞德吐露了出来:“能不能告诉我,‘十字军’是什么啊?”
“十字军?”贞德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只知道那是保护教会的部队,但具体的我就不了解了,对了,修女长一定知道!”
“嗯?十字军?”修女长立刻对麦瑟解释起来:“十字军是教会组织和管理的一支武装部队,里面的每个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神术使用者,无论天赋还是本领,都是出类拔萃的,因此人数也相当稀少,在平时负责保护教会本部所在的梵恩福特,但当帝国面临邪恶力量的威胁时,也会出动十字军去摆平。”
“听起来是一群很强大的人,所以,法兰主教才会想要请求派遣十字军,来抵抗敌人的魔法势力吗?”听完修女长的解释,麦瑟对这个组织,才终于有了些许了解,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玛丽娅特修女长,你的神术也很强大啊,为什么法兰不请求你留下来呢?”
“这可真是过誉了……”面对麦瑟的话语,修女长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普通的老修女,如今的神术水平,也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而成长起来的,但是跟专门修习神术的十字军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是这样啊……”
就在麦瑟说完,一样在夜幕内特别显眼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那是火光?”
此时此刻,法拉然的影子,如同一头在夜幕下沉眠的巨兽,被众人远远抛在了脑后,但是在那蜿蜒的道路前方,却依然有着点点火光,在黑暗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当贞德驾车赶到那些火光所在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间略显破旧的木屋。
“树林酒馆?这名字真够简便的……”
位于木屋大门上的招牌上,简单粗暴地刻着“树林酒馆”五个大字,从里面隐约传来的碰杯声和嬉笑怒骂声来看,似乎还挺热闹的。
至于屋主人是怎么想的,为何会把店开在这么远离城市的地方,麦瑟可就懒的去想了。
“看看能不能在这里留宿吧……”虽然已经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准备,但身边的孩子们已经睡眼惺忪,修女长也不忍继续赶路下去了,立刻和贞德一起下了车,走向这间酒馆。
出于保险起见,麦瑟在将老牛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下后,便也跟着进去了,而艾玛则留下来看着车和孩子们。
刚一进门,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便扑面而来,和那嘈杂喧嚣的声浪一同,刺激着麦瑟等人的神经。
“呵……”
进了大门,左手边是一条不算很长的走廊,通往几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右边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每一桌都坐满了人,碰杯声与话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更有身段婀娜的女服务生流连其中,用她们那暴露的衣着为这份热闹锦上添花。
其中有人更是翻着白眼倒在桌上,一副快乐至极的样子昏了过去,将自己面前的粉末洒了一地,弄得半张脸都白了,引来周围人的嘲笑。
“麦瑟,这是……”
此情此景对于三人的刺激,不可谓不大,仿佛白天拉罗尔的那场狂欢依然历历在目……
只不过,眼前这场“狂欢”,没有血腥的成分罢了。
“哦?欢迎光临……”酒馆大门正对着的,便是这里的吧台,但后面站着的,却是一个奇装异服的丑:“竟然会有教会的人来这里?真是让我吃了一惊,需要点什么?”
“我们想在这里留宿,有空房吗?”虽然对一旁的狂欢感到不快,但修女长还是耐心地来到吧台前面,向这个丑询问起来:“哪怕一间也好。”
“哦?那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供人留宿。”丑略为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了。”
“为什么?”丑的话语让贞德很是讶异,如果是客满的话,他大可以说是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但却说是不提供留宿,这就很奇怪了:“那边不是有好几间屋子吗,哪怕一间也好,我们只想找个地方过夜……”
因为躲在贞德她们身后,加上有兜帽的遮掩,所以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魔人存在,而且也没人留意到,麦瑟此刻的目光有多么冰冷。
从进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麦瑟的耳边便能隐约听到一些不太妙的声音,从那些大门紧闭的房间中传出——
那是女性的呻吟声,甜腻、销魂、连绵不绝。
因为旁边大厅里的那些人实在太过吵闹,这股声音完全被盖了下去,所以压根没有人听见。
要是贞德她们真的听见了,怕是直接扭头就走了,那几个房间根本不是拿来给人住的!
“那些屋子可不是用来外租的……”就在这时,旁边几个坐在吧台边上的人,突然转过了身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打量着麦瑟他们,为首的一个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起身,走近了三人:“当然,想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也无妨……”
听到这个男人的话,那个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哥,她们可是……”
“闭嘴。”可丑才刚刚开口,这个被叫做大哥的胖子,便立刻打断了他,而这时,不仅仅是他,就连他身边那几个人,也都来到了贞德和麦瑟的身边。
“想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也可以……”说着,那个胖子已经来到了麦瑟身边,左手绕过了麦瑟的身后:“我也不用你们付租金,只要陪我们几个过上一晚……”
感受到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肆意揉捏的大手,麦瑟有种像是吃了个苍蝇般的感觉,甚至有种想要立即格毙身边这个胖子的冲动。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立刻爆发出来。
“你,你们……”
听到这个男人的话,修女长的脸也顿时寒了下来,但是下一刻,这个胖子的手,却又再次伸向了贞德!
“瞧这娘皮,真水灵啊……啊!!!!!!”
当他的手即将抚上贞德的脸颊时,一声凄厉的哀嚎,顿时从他那香肠般的大嘴中传出!瞬间压过了这个大厅所有人的声音!
然而这声鬼哭狼嚎才刚刚响起,下一刻却又戛然而止,让这之前喧闹无比的空间,突然落针可闻。
“别碰她。”
打断这份死寂的是麦瑟,他的右手已经伸到了贞德面前,死死攥着身边这个“大哥”的手腕,让这只黝黑又显得有些油腻的脏手,永远僵持在贞德面前五厘米处。
他左手则往头顶轻轻一抹,将那罩在自己头上的兜帽脱到脑后,露出了那双令人胆寒的血色竖瞳。
此刻,这双满含杀意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给我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