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被拘留了,郭所长那边见了宋卫羞愧的脑袋都抬不起来,反倒是宋卫安慰起了他,这场面蜜汁尴尬啊!从孙医生那边出院的两个病人属于间歇性精神病,她们的话可以当做证词,果然孙医生曾经利用自己作为主治医生的便利猥亵过女病人,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护人员也证明孙医生的生活作风不佳!这下好了,那边渣男还没动静呢,这个渣男先落了网,至于小蕾也是顺顺当当的出了院。
看似圆满的解决了孙医生的事,可孔雀头都大了,宋市长整天要见她,甚至亲自下厨熬鸡汤要请她来家里吃饭,这副市长的都亲自下厨了,压力山大啊,还好宋卫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过段时间再来什么的。
曹阳和秦素素做了交易,他要求秦素素每天都呆在精神病院的周围不再祸害别人,不然孔雀会立刻对她下手,为了在交易中表示诚意,刘斌就算作人质放在了她的监视范围。秦素素原本就想着找到那个渣男而已,况且孔雀压倒性的实力也让她惊恐不已,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九队的人多方打听,安都市师范大学就从来没有过伍凯这个人,秦素素的话应该没错,因为她曾经安都市四中学生的身份被证实了。但是她的死因当时被定为卧轨自杀,毕竟碾碎了的尸体没查出喝过农药也算是合情合理。
就在大家都在纠结伍凯这人去了哪里的时候,消息传来了,不过是关于火车司机的,他说他想见见曹阳。
饭店包间外,华灯初上,人潮如织,曹阳对面坐着的男人局促的搓着手,他比刚刚进包间的时候好多了,起码拿下了脸上的大口罩。
这个男人叫汪星星,据他说也就是三十五岁出头,可看上去相貌却像是已近不惑奔天年的样子,他礼貌拒绝了曹阳饮酒的邀请,轻轻的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保温杯。他的头发有少许的白斑,岁月已经在他的面容上着床,他苦笑着跟曹阳握手,手掌有力但掌心是湿漉漉的,他拘谨的窝在了饭桌的对面。
“根据《铁路法》的规定,对于正常行驶的火车撞人伤亡事故,一般说来责任并不在铁路一方。”汪星星低头小声的说着,他的衣领拉得很高,嘴巴只是勉强露了出来。
曹阳知道,这样的采访对象算是最难应付的一种,时间久了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不说,很可能长久的精神性慰藉让他淡化了心底对于自己的责罚,他第一句话就试图给谈话定下基调:我没错!
曹阳没做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今晚的见面选在了灶王阁,没敢用鬼差的专用包间是怕对方更觉得拘谨,曹阳拜托谷明给挑了一个角落的包间,安静的环境更容易两人的交谈,至于宋卫也没让上楼怕他警察的作风会影响到这次谈话。
诚如汪星星所言,这事,他真没错!
曹阳自顾自的喝下第一杯酒,说出了自己的揣测,汪星星那时候刚刚接手火车司机不久,那天晚上月黑风高,长途的跋涉让汪星星有些困顿了,他夹着烟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刚学会抽烟的他听到老司机讲的荤笑话呛得咳嗽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躺在铁轨上的红衣女孩被发现了!司机赶紧放闸刹车,然后鸣笛示意对方赶紧躲开,没想到的是女孩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钢铁巨兽无情的碾了过去,汪星星的脑门上都是汗惊恐得叫出了声,他身边的司机比他年长一些但也声音颤抖,汪星星接过他递来的手电筒爬下火车沿着铁轨搜寻女孩的尸体,女孩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形,汪星星草草看了两眼赶紧爬回了驾驶室。
两人喘着粗气强打精神再度驱动了火车,沉重的铁路和轨道相撞发出钝重的声音,火车沿着铁轨奔向了月色之中。回去后,汪星星草草的写了汇报,撂笔的时候心中默念这愿天堂没有车来车往。
一段话说完,曹阳将旋转饭桌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一锅羊汤刚刚煮沸,乳白的汤面上撒着青葱伴着白烟升腾让人很有食欲,曹阳另外拆开一个小碗给盛上了满满一碗放到桌上转给了汪星星。
“喝口热汤,刚下车的司机不都好这一口嘛!”隔着雾气曹阳看不清楚对面的脸,但缩在椅子里的人望着面前的汤坐直了身体双手将碗拿了下去,低声道了声谢。
他轻轻的吹了两口,然后不顾烫嘴嘬起了汤,几口下去,他的身体热起来,满足的抬起头,从兜里拿出烟然后开给曹阳,第一口烟喷出,汪星星狠狠的靠上了椅子背。
“你说的,基本都错了!”
那是十年前的深秋,安都铁路段两旁还有很多不经修剪的老树,它们借着脚底皲裂的贫瘠土地疯长,不规则的枝丫相互牵连着,落叶覆住了地面,那年的汪星星21岁。
初中毕业后,他离开了家乡,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邻省省会,就读于一所铁路机械学校。当时学校还包分配,毕业之后,他可以直接进入铁路机务段工作,而他的父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进单位后,经过短期的培训和学习,他正式上车当“学员”了。所谓学员,就是火车头上打杂的伙计,就如同厨师带徒弟一样,想学炒菜,先去练切墩儿。
与他同组的师傅是个50多岁的老司机,头发白了一半多,副司机算是他学校早几年出来的学长,对他也很是照顾。长途火车司机需要开十几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对体力要求很高,每停靠一站,白发司机都要起身活动活动身体。
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列车进入安都段,突然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白发司机经验十足,火车的笛声立刻就响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汪星星也觉得不对劲也仔细的盯着前方,司机大声的咒骂着将闸推到了紧急制动位,列车开始减速,但驮着一千多人的巨兽慢下来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到了几十米距离的时候汪星星能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孩,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年轻女孩,列车越来越近,汪星星紧张到肛门发紧,他甚至看清楚了女孩的身边还有一滩呕吐物!
火车头和人体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那声重重的闷响,以及轮子碾碎骨头所发出的“咔吧”声,让汪星星后来幻听了好几天,铁路上有规定正车司机不能下车,但是副司机的学长居然指派他下车检查。他带上手电筒,夜色中血腥味很浓重,他沿着铁轨寻着,不停的在跟自己说是看错了可能撞死的就是个小动物呢?
可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他看见了那件红色的风衣,风衣被绞进了车轮下,女孩的残肢散落在周围,汪星星深吸了几口,让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他头昏脑涨的爬回了火车头里。
没过多久到了终点站,安都市崔集火车站,最令汪星星崩溃的是,他还要将车头清洗干净——单位规定,每次出乘回来必须要将机车擦干净才能退勤。而如果遇到撞人事故,那么清洗工作和平时就完全不同了,起码要多费时一两个小时——先拿水管将车身上的血迹冲干净,再把牢牢黏在上面的一些细碎“东西”用抹布或刷子擦下来,再用水冲刷,最后还要用干净的抹布擦拭。
那天后,他失眠了很多天,再后来他拼命努力要考正司机,是因为正司机不用下车检查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