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七年过去。此时江湖上战乱四起,暗流涌动。各门各派人人自危,乱象已生。
而深居山中的杨无善已经成长为十五岁的青年了,他与师父首阳在苦无居却无任何影响,还是日复一日的过着他们平淡地生活。
首阳还是如七年前一样,身体健朗,几乎没有什么老态。只是其须发变得愈发雪白,也许正是如此,才能从细节间发现时间在他身上的流逝。
而于他面前场地演武的青年人则甚是陌生,只见这青年人七尺之躯,身着青色布衣,青年人皮肤白皙健壮,尤其是他的面容,英武中带着些俊郎,如日中天的亮眸散发出精光,正是一位不出世的美男子。
只见其动作轻盈,行云流水间的拳式中透露出柔中带刚的后劲儿,抽打的风声呼啸。与首阳脸上异彩连连的表情不同,青年人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就像带着面具一样僵硬冰冷,仿佛他在做一件无自己无关的事情,置身事外一般。
青年人拳毕收势,恭敬地抱拳而立,首阳忍不住喝彩:“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表现了首阳内心的激动。
“不错!不错!已经跟你师父我相去不远了,这拳法精髓你学到了八九分的火候,你这个年纪实在难得!”首阳抚须赞道,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
青年人对首阳抱拳行礼,“师父过奖了,无善有如今成就,全仰仗师父悉心栽培。”没错,这青年人正是长大的杨无善,此时他已褪去少年时的稚气,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莫要谦虚过分,固然有我的指导和神果的作用,助你改善先天之质及在武道引路,可这一身成就本领却实打实是你自己这几年风雨无阻,日日苦练而来的。”首阳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勤奋是对练武之人的必要要求。
杨无善并未答话,只是用心的倾听着,看他的样子好像在思忖着些什么,忽的面对首阳跪伏在地。
“师父,那徒儿何日才能入世?这书斋千册万卷我已了然于心,师父授我的混元诀无善也领略了十之七八,剩下的路,怕是只有靠无善自己去走了。”杨无善那一向毫无波澜的声音罕见的多了几许期待与迫切。
首阳看着杨无善久久的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舍和些许的理解。他知道无善这孩子这么多年来自虐式的勤学苦练是为了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徒儿心里一直有个结尚未打开。
“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久你已经放下了。”首阳的声音有些干涩,缓缓的说道。
“血恨之仇,无善不敢忘,也不能忘。”这句杨无善答得平静,牙齿却咬的格格作响,可听得出他内心情绪的翻涌。
“唉,罢了,时机也差不多了,我便应你出世的请求。”首阳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无善的要求。作为师父,他自然明白杨无善的努力,首阳没有理由留下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他。
听得师父答应,杨无善心中正要欣喜,首阳却又说:“且慢着急,为师有事交给你去办……”随后娓娓的吩咐着各项事宜。
当日,杨无善便奉师命出山,其一是去师父藏宝洞里拿一个小箱子,据说那箱子里有着一个多年前师父偶然得到的一把绝世兵器。其二则是将那宝洞里的一枚明珠赠予客来酒家的老板,顺便在镇上将几张图纸交予铁匠铺。
客来酒家正是首阳师徒俩经常光顾的那家客栈,他们这么多年也是经常受到酒家老板的照拂。所以这宝珠便被首阳当做这些年的谢礼赠给客来酒家的老板。
很快的,无善便完成了这两件事。那颗宝珠足够买下四五家客栈这样的铺子,酒店老板自知怀璧其罪,不敢接下这重礼,无善好说歹说下老板才勉强收起这宝珠,却说只是为师徒二人保管,随时可以取回这宝珠,首阳的一番心意他倒是全盘接受,口中千恩万谢。
事毕回山后,无善才从师父的口中知道,那给铁匠的图纸正是师父为自己打造的一些独门暗器,出门在外自然要多带些防身的家伙,师父考虑的很是周到,也无处不体现出对他的关怀和爱护。此时,他心中感触万千,这些年来与师父的种种经历在他脑海中浮现,不舍与感动在杨无善的心里不断地升腾着。
可他却忘不了幼时的那晚血夜,一想起全家惨死恶人之手,杨无善还是毅然决然的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每天他除了练功又多了一件事,就是在书房里看着各地的人文异志,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以便日后行走江湖不至于两眼抹黑。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暗器打造成功的那一天。
七天后,杨无善又再次下了山,因为今天正是他与铁匠约定的,取回武器成品的时间。
在知会了师父之后,杨无善便自己下山了。首阳看着自己弟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神色中有些许的担忧……
很顺利的,杨无善便拿到了师父为自己订做的暗器,交付了财款之后,匠人便递给他一个漆黑的盒子,大约有一支手臂那么长,一只手掌那么宽。他不断的在猜测着,这里面到底会是怎样的暗器,他还是有些少年人强烈的好奇心,如果不是师父吩咐不让自己打开,那么他现在一定一探究竟,也不至于猜测的这么辛苦。
从铁匠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他便寻思着在山上这么多天未沾荤腥,腹中的馋虫也早就蠢蠢欲动,今天便趁着机会顺便去客来酒家饱食一顿,给师父也带些好吃的。
客来酒家离铁匠铺不是很远。一盏茶的脚程便到了,可这时杨无善却发现了客来酒家的不寻常。原本酒家周围总是喧嚣吵闹,人来人往。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大家在经过酒家时都躲着那门口,眼神不由自主的向里面瞄去。路过的行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却又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杨无善心中好奇,可是脚下步子不停,依然朝里走去。
“哎嘿,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没看到大爷们在这厢办事?愣头愣脑的往里闯?!”一个大汉拦住了杨无善的去路,口气甚是不善。
杨无善眼神一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道今天这里怎么人这么少,原来是有恶犬堵门!”
平日里这汉子作威作福惯了,何曾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顿时火冒三丈,“小子好胆!大爷看你是活腻歪了!”话音未落他就如铁塔般朝杨无善袭来,看他的拳势,也倒像是个练家子。
抬了抬眼,杨无善轻轻的躲过了大汉如狼似虎的拳头。“去!”吐出一个字,他顺势抓起大汉得腰带,往客来酒家的中堂掼去。
大汉的体型至少是杨无善的两倍之多。可依然被这么轻描淡写的扔出去,酒店里面顿时一片混乱。
“谁人在此撒野?!”一个声音又惊又怒的响起。
大汉屏障般的身体撤开,杨无善这时才能看清店里的情况。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被十来个汉子簇拥着,坐在当中的桌子旁,一脸惊容的看着刚刚飞进来砸在一旁桌椅的大汉,又疑惑的看着刚走进来的他。
酒店的老板正低头哈腰的立在这中年人的旁边,也是一脸惶恐。杨无善故意忽视了他使得眼色,看得出这老板是想让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兄弟力气不小啊,看来也是个把式,真是后生可畏啊!”那中年人很快平静了下来,赞了一句,可在座的各位都听得出他的怒火。
“狗就要拴好,出来乱咬人便是主人的不对了。”杨无善大概能看出个事情的大概,说话也毫不留情面。
“你这小子……”一边的汉子们怒火中烧,向前一步正要拔刀。
“退下!”中年人怒喝一声。四周的汉子们就不敢再有动作。
中年人笑呵呵的看着杨无善,“在下受教了,敢问小兄弟有何事啊?”他开门见山,可不信这年轻人只是一时生气而与自己的属下动起了手。看这年轻人的面相并不平庸,之所以到现在好言相对也唯恐他是什么世家之后出来历练。
杨无善面无表情,大刺刺的坐在中年人对面,将那漆黑木盒放在桌子上。“那敢问阁下又有何事为难此间老板?”
“哦?听闻这老板前几日得到一宝珠,在下家中也有一宝珠,只是近来遭贼人偷窃,尚无影踪。在下便来此找老板借宝珠一观。”这中年人说的滴水不漏,却让杨无善听得嗤之以鼻,宝珠什么时候成了他家的东西?真是面皮够厚。
“好一个借宝一观。却不知我自家赠给朋友的宝珠何时成了阁下的东西,您这番嘴脸,我看做强盗也再合适不过。”杨无善语气带着嘲讽,饶是中年人的脸皮也不禁有些发红,他也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是正主,这让他很是疑惑也更加恼怒。
“小子,少管闲事!蒂固根深参天柳,呼风唤雨蔽日云。煊赫沉浮遮天叶,源远长流波澜江。”中年人突然吟出了这四句似诗非诗的话来。
杨无善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昏话,怎地让人半点不懂,脸上也是一片疑惑之色。
中年人一看杨无善神色,心中也有了底。一个眼色递给手下,一帮人瞬间对杨无善发难。提刀便砍,拳脚相加,一下子围住了他。
“王八蛋!”这是他第一次,杨无善赶忙飘身而起往后闪退几步,险险的躲开了袭来的攻击。同时他也骂出了声,没想到江湖中人这么不讲道理,说动手就动手,他也有了些许火气。
一脚勾起来旁边的长凳,拿在手里当做武器。真气灌入长凳里,这木质的长凳竟好似精钢,不仅挡下了这乱刀的攻击,更是毫无损伤的震得这一圈汉子虎口发麻。
长凳被他舞的虎虎生风,这十来个人竟被杨无善一张长凳阻的再不能近他的身。身形急转下,长凳已经打趴下了一半的汉子,五个汉子打着滚在地下嗷嗷直叫。倒不是他们经不起打击,只是杨无用力至巧至刚,更是击击中穴,让他们疼痛钻心难忍。
还未待杨无善得意,一条银色的长鞭呼啸而来,宛如长蛇出动,瞬息而来,情急之下他用长凳去挡,只感觉手中一紧,那鞭梢一顿,鞭身一跳,长凳便被卸了去。这正是那中年人出手,一击就卸了杨无善的武器。
那能够站立的五个汉子趁势发难,刀光四散,抓准了机会将杨无善逼得更紧。
杨无善心中冷笑,服完神果的他本就体质增强,加上平日苦练轻功,独得师父首阳真传。在这围攻下他也是游刃有余,好似柳絮一般轻盈飘浮,在刀光剑影里穿梭着,五人竟然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只见又是那条银鞭如灵蛇出洞,轻盈迅猛的直直朝杨无善胸口袭来,杨无善反应迅速,避开四周刀光,一个铁板桥避开了这一偷袭。可鞭如灵蛇,中年人手一抖动,那银鞭像长了眼睛似的,向下袭来,“啪——”正中杨无善胸口,一道紫青血痕从破了的衣服上显现出来。
杨无善倒吸了口凉气,疼痛浇的他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所出之拳不自主的带上了所修炼的混元真气,本来他还心存善念不想无故痛下杀手,然而这一下却是让他火冒三丈。
狠狠地一拳朝着面前一人当胸砸去,那人急急抵挡,却没想到还是做了无用功,面前那人被无善的这一拳给打退了几步,胸口响起了咔嚓的声音,一口夹杂肝脏的血液吐在杨无善的拳头上,那汉子的身体斜斜的倒下去,刹那间没了声息。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刚才偷袭的那中年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突然间如此的凶残狠辣,一拳威力也如斯恐怖,一下子就取了一人性命,众人都是不敢再上前,呆呆的看着杨无善,谁人不敢保证自己能接下这一拳来。
而此时,杨无善眼睛死死的盯着拳头上的那血液。整只拳头……不,整个身体都如筛谷似的抖动着,他又想起了儿时的噩梦。自己娘亲的死和鲜血,正是这个颜色,正是这个恐怖的样子。想起刚刚被自己杀死的汉子,那惊恐的眼神,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全身再无半点气力。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中年人首先发现了杨无善的异状,损失了一个人手的他恨得牙痒痒,正要下令攻击。忽然他的瞳孔一缩,手中的银鞭差点掉落在地。
一个青袍的老头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刚刚那里还是空无一人,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这老头毫无声息的就这么出现在这里,他的心中怎能不惊。
而这老头,正是杨无善的师父首阳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