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人能够去触碰到雪花?
    当你触碰到雪花的时候,雪花便不是真正的雪花了。
    雪花是不能被任何温度侵染的。
    ……
    刘令阳直直地向着上官雪摊开手去,无言地索要解药。
    虽然无声,但是刘令阳的背后已经压上了刘家堡的整个势力。
    刘令阳并不仅仅代表自己在索要解药。
    可是上官雪依旧不为所动。
    她绝不可能不在乎刘令阳所代表的庞大势力,那是庞大到能够让整个江湖都颤抖的势力。
    可她仍旧不为所动。
    刘令阳与她对峙着,站在她的面前向着她摊开着手,可是她似乎看都没看一眼刘令阳。
    她正在看的人,是夜行空。
    她看的很认真。
    于是夜行空又淡淡地笑了。
    夜行空早就已经学会了用笑容来伪装,伪装恐惧,伪装犹豫,伪装慌乱。
    他向来要表现得强大、自信、乐观、无人能将他击溃。
    许久过后,上官雪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向着夜行空道:“需要解药来救命的人,应该是你才是。”
    要救命的人不是刘令阳,而是夜行空,这是上官雪了然的事情。
    这也是她认真去审视的人不是刘令阳而是夜行空的原因。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又或许她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内心不愿意去认可而已。
    那便是——面前的男人,对死亡真正的没有半分恐惧。
    夜行空苦笑着回答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可是你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解药来救命。”
    “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你不用一个时辰便会成为一个死人!”
    “人固有一死,有的人重于泰山,有的人却轻于鸿毛。我觉得我死的已经足够有价值。”
    夜行空是为了救自己的朋友而硬接向魔生的撕心蚀骨掌的,所以他绝不会后悔这件事。
    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夜行空也绝不后悔这件事。
    “再说了,死亡,本就是一件比活着简单太多的事情。”
    夜行空的视线慢慢地垂了下去,他已经太过疲惫。
    他已经中毒很深了,此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如同一张素净的白纸一般,苍白得可怕。
    “生命真的是很珍贵的,所以你也应该好好重视每一条生命的。”上官雪叹了一口气,道,“无论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
    于是上官雪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两个碧绿色的小玉瓶,她向着夜行空解释道:“你的确不符合我救人的规矩,所以我绝不会主动救你。”
    “可是我也不愿意看到有人死在魔教之人的手上。”
    “所以我给你机会。”
    “这两个小玉瓶中,一份是撕心蚀骨毒的解药,一份却是撕心蚀骨毒。”
    “我给你选择其中一瓶的机会。而你能否选中解药,便是看天意了。”
    两个小玉瓶几乎是一模一样,端口又有木塞塞住,半点气味都不被泄露,没有半分能够辨别的可能。
    ——这显然是一次完全看夜行空运气的选择。
    “好一个仁善的医者。”刘令阳冷冷地讽刺道。
    可是上官雪的语气比刘令阳还要冰冷一些。
    “这已经是我做的最后的让步。”
    上官雪眼睛很亮,她目光坚定,绝不妥协。
    “我只希望他能在这样二选一的犹豫挣扎中,认真去思考一下生命的珍贵。”
    “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被他所杀的人的。”
    可是夜行空没有半分犹豫,完全没有。
    “我要左手那一瓶。”
    上官雪讶异道:“你确定?”
    夜行空笑了:“我随意。”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把右手的那一瓶给我也是可以的。”
    上官雪怔了一会,便坦然地将左手的小玉瓶递给了刘令阳。
    “口服下去便是,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好转。”
    “不过即使是解了撕心蚀骨毒后,他的身体依旧会很虚弱,此后十天需要好好地休养生息,并且不要太过地动用内力。”
    “因为在此十天之内动用内力仍有导致撕心蚀骨毒复发的可能。”
    上官雪的这番话已经表明了夜行空猜中了真正的解药。
    于是刘令阳忙不迭地将夜行空放了下来,为他服用解药。
    “我还有事,便不久留了。”
    上官雪淡淡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上了车,不再看夜行空刘令阳两人一眼。
    “孙五,我们继续启程。”
    接着,随着马夫的扬鞭,上官雪等人便扬长而去。
    并不再管夜行空与刘令阳的半分闲事。
    刘令阳也无心管其他事,他望着脸色慢慢好转起来的夜行空,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幸好你运气好,选中了真正的解药。”
    夜行空想了一会,然后淡淡地道:“或许不光是运气的问题。”
    “哦?”
    “如果真的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的话,是不会把毒药与解药装在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瓶里的。”
    “即使他可能有自己的判断方式,可是情急之下难免出错,所以很多善良的医者并不会那样去做。”
    刘令阳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那两瓶都是解药?”
    夜行空笑道:“我觉得是。”
    刘令阳砸了咂舌,目光却复杂起来:“你似乎对她的印象不错。”
    夜行空毫不否认:“的确不错。”
    与见到王羽菲姑娘时候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刘令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憋着一股气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喜欢上她。”
    夜行空却问道:“为什么?”
    夜行空问出了这样的话,刘令阳便觉得自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喜欢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没有太多缘由,对的人就是对的人,错的人就是错的人。
    喜欢没有理由。
    即使在刘令阳看来王羽菲比上官雪好上了上万倍,比上官雪更适合夜行空了上万倍,可是他却似乎仍不能阻挡夜行空第一眼就喜欢上上官雪。
    于是刘令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夜行空的眼睛说道:“因为爱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上你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他真想把这些话说到夜行空心里去。
    “上官雪从小便在妙手医仙的重重庇护下长大,在人人吹捧的医者世家,她几乎就没见过真正的黑暗。”
    “生活在光亮里的她实在太过天真,所以她连让你去尊重每一条珍贵的生命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她既然生活在光亮里,那她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光明的。夜行空这种从黑暗里的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她所接受?
    只是夜行空本就是向往光明的,他甚至还想做个好人。
    对于夜行空来说,刘令阳此刻批评上官雪就是在五十步笑百步,他根本没发觉为什么夜行空喜欢跟他做朋友。
    他跟上官雪几乎一样,是生活在光明里的天真人物。
    于是夜行空笑着问道:“生命本身不就弥足珍贵,值得尊敬?”
    “不是。”
    刘令阳说得很现实,也很冰冷:“我现在只认为生命本身并不珍贵,令生命珍贵起来的是生命本身的行为。”
    “那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以欺凌弱者屠杀老幼为乐趣的人,我只觉得他们命如草芥。”
    夜行空于是不说话了。
    他本来应该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可是他刚才为什么又突然不懂了?
    是不是爱情已经让他盲目?
    于是刘令阳继续说道:“上官雪已经有未婚夫了,是她的表哥,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南北少年四杰之一。”
    “这纸媒约,江湖里几乎人人都知道。”
    所以上官雪的心里,早就没有了你夜行空的位置!
    这才是刘令阳真正想要告诉夜行空的话。
    只是夜行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他听到了别的东西。
    于是夜行空向刘令阳询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刘令阳一愣,回答道:“什么也没有。”
    夜行空却神情凝重:“有的,有马儿的嘶鸣,男人的惨叫,和一辆马车只零破碎的声音。”
    “你觉得上官雪她们出事了?”刘令阳又仔细听了一会,然后询问道,“你会不会多想了?”
    “你要知道,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我们来时的方向。”
    “那又怎样?”
    “而我们来时的方向,也正是魔教教徒存在的地方!”
    “魔教的人肯定不会不认得君子兰的标志的。”
    夜行空的脸色阴沉得并不好看。
    “所以很有可能上官雪等人已经落入了魔教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