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令阳背着夜行空狂奔在这条偏僻的马路之上。
他已经奔跑了很久了，他也已经跑得足够快了。
可是他还是看不到希望。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看到路边有一家医馆。
刘令阳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背上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虚弱。
即使刘令阳已经跑得很稳，夜行空还是不断地咳出血来，咳在刘令阳的肩头。
这是夜行空第四次咳血了。
刘令阳却不由得揪起心来，之前被王羽菲引到了太过偏僻的地方，现在又只到五更，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找到能够开门的医馆？
于是夜行空只好苦笑道：“找到医馆也未必有用的。”
“撕心蚀骨毒、易容术、钉魂针被并作魔教三大邪术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些不入流的医者又怎么可能治得好我的毒。”
刘令阳没命地奔跑着，没有一丝一毫要放弃的模样：“你可别忘了，你可是仁心医圣的徒弟。”
“就算他们没有办法，你有了相应的药材也应该有办法的才是。”
夜行空笑了，道：“或许我会有办法，但是我想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算是仁心医圣那般的人物，也不可能对于某种并不清楚药理的毒说解就解的，他也一定是需要时间的。
夜行空已经没有时间了。
刘令阳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声音在一点一点地沙哑下去，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夜行空原本很亮的眼眸，也在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刘令阳不再说话。他只是努力地埋头奔跑着，然后拼命地责怪着自己。
刘令阳本可以在夜行空与向魔生一交战就从窗口退出这个战场不给向魔生任何机会的。
刘令阳本可以尝试着在向魔生袭击过来的时候努力施展出自己并不算差的轻功借此来躲过一击的。
刘令阳本可以把怀里的特制迷魂散摔到向魔生的脸上去迷晕他去阻止他的进攻的。
刘令阳本可以……
刘令阳本可以不拖夜行空后腿的！
刘令阳刚刚用牙齿死命地咬住嘴唇，眼泪就毫无防范地率先掉落下来。
他原本早已不想流泪，他原本就只想流血的。
可他还是流泪，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半分希望，半分救夜行空的命的希望。
却在这时，夜行空自顾自的喃喃声却从刘令阳耳边传来了：“我突然觉得那个何求的儿子可以叫何苦；而那个何为的儿子可以叫何乐。”
“如果他们有儿子的话。”
“如果他们有儿子的话，向魔生的儿子叫做向天笑也是很好的。”
夜行空很努力地在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夜行空很努力地在转移着刘令阳的注意力。
有的人啊，就算是死了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为自己有半分愧疚的。
他可以为你去死，他也绝不希望你最后为他愧疚。
刘令阳本想豪气地说一句“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儿子要叫什么名字，因为我绝对会让你活到那个时候”的
可是这句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夜行空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姓氏。
莫非也要他的儿子跟着他姓夜么？这个被神偷窦空随口一来的姓氏。
夜行空本就是孤单地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现在却又要孤独地死去了。
他要把刘令阳一个人抛弃在这个冰冷的人世间了。
没有夜行空的江湖，绝不是刘令阳想要的江湖。
那样的江湖，太冷了。
太冷了！
“夜行空如果死掉的话，刘令阳定要屠掉整个魔教！”
“夜行空如果死掉的话，刘令阳定要当上下一个天下第一！”
“夜行空如果死掉的话，刘令阳定要此生愧疚，生生愧疚！”
夜行空如果死掉的话，刘令阳会孤单的！
刘令阳突然的呐喊，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响彻在这夜空下。
可是，就算他叫的再大声，他也改变不了夜行空必死的这个事实的。
他甚至改变不了自己已经跑不动的事实。
刘令阳已经完全脱力了，于是他便猛地摔在了地上，背上的夜行空也飞出了老远。
夜行空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于是软塌塌地便摔在了泥土之中，没有半分挣扎。
可是夜行空却似乎还有力气笑，倒在地上的夜行空向着刘令阳笑道：“如果夜行空死掉的话，下辈子换你来当天下第一，换你挡在我的前面。”
“我不许你死！”
刘令阳手忙脚乱地爬过去，然后将夜行空抱在怀里，然后便放声大哭。
夜行空却笑道：“男人的眼泪可比血液要值钱太多。”
“所以我建议你以后要多流血，少流泪。”
于是刘令阳脸上挂着眼泪笑：“不会再有眼泪了。”
“今天过后，刘令阳半滴眼泪都不流。”
“那样也不好！”
夜行空接着道：“那也太别扭了，刘老先生仙逝的时候你最好还是要有点眼泪的。”
“如果他老人家知道你的眼泪全都留给了我死的时候，岂不是在阴间都会来找我的麻烦？！”
夜行空的声音已经很轻，因为他已经太过疲倦。
即使他还在微笑。
于是刘令阳猛然将他摇醒，道：“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好好喝一杯酒的。”
夜行空眼前一亮，然后道：“最好是五十年的猴儿酿。”
刘令阳点头应道：“好，那我们就去喝五十年的猴儿酿。”
刘令阳艰难地将夜行空背起，然后一步一踉跄地向前走去。
即使他已经脱力，即使他已经摔伤，但他现在仍然大步向前走去。
他绝不会停下！
在夜行空没有喝到五十年的猴儿酿之前。
他绝不会停下！
为了夜行空最后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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