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先生猛然将长刀甩出，刀锋堪堪划过刘令阳的脸庞，钉在刘令阳身后的墙壁上：“你现在可想得清楚？”
刘令阳脸上有细细血线浮现，疼痛让他清醒，他朗声说道：“我向来没有糊涂过。”
“但是我现在绝不求死。”
“如果你将夜行空杀死，我定要展开我这辈子最疯狂的报复。”
“终有一天我定要推翻你这虚假的正义！”
“所以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定会好好活着！”
现在的刘令阳一死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所以他必须活下去。他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改变他想改变的事情。
他必须再想法子营救夜行空。
所以他再也不发一言，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
过了许久，璇玑先生才缓缓开口说道：“这大概便是少年心性吧。”
刘老先生却是显得有些颓废：“什么少年心性，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童做着自己固执的梦罢了。”
“在刘家堡里，他的前二十年活的太过舒坦了些。所以才会有着这么不切实际的理想。”
璇玑先生却笑道：“倒也不尽然，他终究是你的儿子，他的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终究还是你教出来的。”
“我？”
璇玑先生眼前很亮：“他莫不是跟二十年前的铁拳刘煓像的很吗？”
所以刘令阳心地正直到连坏事都不知道怎么去做，还要夜行空来教导的。
刘老先生苦笑道：“可是我却早已不是那个铁拳刘煓。铁拳刘煓早就死了，现在叱咤风云的，是一个权势为重的刘老先生。”
“可是你心底里希望自己是。所以你才在无意之中将刘令阳培养成了你希望的样子。”
刘老先生知道璇玑先生说的很对，也很在理的。
可是他已经不想听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生无常，又岂是他能做主的。
所以刘老先生摆摆手，继续说道：“之前说的，武林榜你是定要如此编排不可？”
璇玑先生道：“是。”
“如果此计之下，夜行空都没有死的话，那么他就有资格坐上武林榜第一的位置。”
璇玑先生只说真话，只说真话的人，脾气通常很倔。
所以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便不再改变。
“罢了罢了。”
璇玑先生疑问道：“你同意了？”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刘老先生突然笑道，“只是你给我的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之计实在是太过巧妙，我又何必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一个死人定然是不可能坐上武林榜第一的位置的。”
“只是，你又要如何引夜行空入瓮呢？”
“这恐怕还得假借令郎之手。”璇玑先生眼中精光四射，“毕竟夜行空已经跟刘令阳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刘老先生却叹了一口气：“只怕我的儿子却是没那么容易配合。”
璇玑先生却道：“我自有妙计要他配合。”
“哦？”刘老先生想询问什么，却又突然神色黯然，“罢了罢了，我将此事全权托付给你好了。”
璇玑先生却摇了摇头，道：“只是你想杀夜行空而已，我却并不想动手杀他。”
“我甚至还要将他排在武林榜第一的，江湖出了这样的少年英雄，我欢喜还来不及，我又怎么可能杀他？”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门客，所以我才甘愿为你出谋划策，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为你去杀人。”
刘老先生皱起了眉头，略有不满地冷笑道：“那么你觉得我刘家堡谁可以担此重任呢？”
“谁都可以。”
璇玑先生站的笔直，淡淡地道：“我已经为你谋划出了很详细的计划，告诉谁都可以，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而已。”
气氛骤然冰冷，天地间也变得寂静起来。
刘老先生眼神如刀，死死地盯着璇玑先生，似乎要把他真正的心思所看透。
最终，刘老先生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璇玑先生只说真话，那么自然璇玑先生说不想去杀夜行空，你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去杀夜行空的。
璇玑先生的直白与认真，不便一直是刘老先生所看重的吗？
刘老先生屈起食指与中指，轻缓而又有节奏地敲在楠木桌上，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便让最为老练的李常去操办这件事，让冯风和杨荆璞在一旁协助……”
“……”
书房中的两人仍旧皱着眉头细细讨论着谋划之事的细节，似乎全然没有发现门外正竖着耳朵集中着精力听其秘密的刘令阳。
虽然假装大步离去，但刘令阳半路便多长了一个心眼。
所以他并没有离开！
因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明白的是现在的确是个良机——刘老先生被他这一次的质问博弈弄得已经思绪迷茫，此时就算与璇玑先生谈论着除敌大事也是颇为心不在焉，满脑子只想全权交给璇玑先生，自然是没有心思再去管门外的动静。
璇玑先生全然不会武功，自然也是发现不了门后的他。那么此时岂不是最佳的偷听时机？
刘令阳是不是也开始变了？
他本来是做不出如此鬼祟之事的。
他从来都是行得直坐得正的，他原本从来不屑于躲在背后偷听别人的秘密。
他是不是变得有点像现在的刘老先生了？
是不是真的人在江湖便是身不由己的？
是不是总是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变成了自己不希望的样子？
可是刘令阳全是为着自己的朋友。
刘令阳若是失了这次机会，恐怕就再也无法想出办法救下自己的朋友。
朋友一词，在某些人心中的分量，总是重的可怕的。
所以刘令阳是定要救夜行空的！
既然刘老先生想得出法子去杀夜行空，那么刘令阳自然也能想得出办法从中救下夜行空的。
刘令阳相信自己想得出办法。
别忘了刘令阳身上流着的便是刘老先生的血液！
刘令阳定能想出法子救下夜行空！
不知不觉中，屈身伛偻在门外的刘令阳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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