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蔓延,火光映天。
廖飞武带领的巡逻队伍正巡逻到西狱正门,岂料一转头,这可不得了。他身为京都监狱巡逻兵首领,平时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确保了东西两狱的安全。现在出现了失火这种大事,这种失职可是要大大问罪的啊!他当机立断传令下去,除了站岗守卫,其他一概到东狱救火。
兵纪严格,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无一人乱了手脚。不大一会,大家便严阵以待。在廖飞武一声令下,阵列整齐起步,飞快向东狱移去。
到了东狱,廖飞武才知道情况比想象中惨烈太多。火已经窜得几丈高,那一个个逃不及的囚犯,被大火吞噬,在惨叫声慢慢成了一个焦尸。大多数囚犯趁乱逃跑,四处逃窜。
廖飞武兵分三路,一部分去取救火工具,大部分原地救火,一部分去捉拿逃散的囚犯,另外派一个士兵向上级报告情况,请示增兵救援。
大火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但无一人退却,木桶还没取来,士兵纷纷脱下铠甲军帽取水灭火。所幸的是,一条护城河环绕京都,如一条清透的蓝色丝带点缀着京都的繁荣,生生不息,而且,护城河恰好从东西两狱的门口经过,这个救火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加上昨日下过一场大暴雨,护城河涨水了不少,汲水也快捷方便,救火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外面发生了什么?”严长街竖着耳朵听了听,向其他两人问。
严正当和余康都摇了摇头。他们两个也听到了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那惨叫声,把打盹中的余康都惊醒了。
“老子出去看看。”说到做到,不管严正当不赞同的表情,严长街挺着圆肚子,大大咧咧走了出去。
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一列一列的巡逻兵,正想向旁边守卫询问,结果一抬头,火光映天,是东狱的方向!东狱着火了!
“不好了,不好了......”严长街一口气跑了回去,“是东狱着火了。”
严正当和余康同时吃惊:“东狱着火了?”
严长街点头如捣蒜:“外面除了站岗守卫,巡逻兵都救火去了。”
余康道:“阿弥陀佛,幸好不是咱们这里着火。”
这话倒提醒了严正当,他皱眉思索下,道:“外面没有巡逻兵巡视,防备必然松了许多,我们要打起精神,免得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让敌人有机可乘。这大火来得突然,我总觉得不同寻常。”
“得,又来又来,不是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阴谋来的!”严长街非常不满严正当总是那么草木皆兵,不满虽不满,但他还是警惕了起来。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的劫囚事件,现在人都还没捉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
很快,救火工具已到,增援人员也迅速到来,在廖飞武正确的指挥下,大火被一点点扑灭,只是一具具焦黑分不清面目的尸体狰狞地躺在地上,可以想象死前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挣扎,触目惊心。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大火被完全扑灭,东狱几乎遭到了完全的毁灭,一片余烟袅袅的狼藉中徒留一个房屋构架,以及刺鼻的焦味。
哪怕士兵们再身强力壮,这一番下来,也累得个个瘫倒在原地,都不管周围是否是焦土还是死不瞑目的尸体。
廖飞武抹了一把汗,手脸全都是黑漆漆的污垢,他没空理会。凝视着只剩一片废墟的东狱,和已经被捉拿回来的大部分惶恐不安的囚犯,他心里沉甸如石。大火虽灭,但大祸已经酿成,这失职之罪,怕是逃避不了了。他命令下属把他的马牵了过来,火燎火燎进皇宫禀告皇上。
原本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狱巡逻队首领,没有资格进宫面圣,自从西狱关进了方唐之之后,年轻皇帝十分重视,再加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劫囚事件,皇帝对他寄予厚望,直言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以直接进宫向他禀告。
大内总管徐通在寝宫外通报时,秦亦昕搂着宠爱的妃子兰妃何淑兰,睡得正酣。
外面吵什么吵。秦亦昕被吵得半醒,非常不满,都什么时辰了,这奴才还这么放肆。怀里的兰妃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也不满地嘀咕着。秦亦昕不理会外头嚷嚷,手掌轻轻安抚兰妃的酥背。
“皇上,廖飞武廖大人求见。”徐总管又轻轻喊一句。
半夜三更从来没有被吵醒过的秦亦昕火冒三丈,吵死了,这奴才真该死。廖飞武,廖飞武是谁啊?
还是没有回应,徐通的声音隔着门又传来:“皇上......”
“行了行了,别叫了,有事快奏,朕快被吵死了。”这奴才最好有重要事,要不明日拿他是问。他话音刚落,兰妃的柔臂更攀紧了些他,抗议着不满,他也忙搂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
皇上发怒,徐通抖了抖,卑躬着身子,不敢再发出丁点儿声音。
虽疲惫不堪但依旧挺拔着腰杆的廖飞武跪拜下,“微臣廖飞武叩见皇上。微臣巡查不力,致监狱失火,微臣失职,请皇上降罪。”
“什么!”秦亦昕一听,瞬间清醒,一骨碌从龙床上滚了下去。
“皇上!”兰妃大惊,娇软叫着,急忙起身扶起秦亦昕。皇上从龙床滚落,万一伤了龙体,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门外的廖飞武和徐总管相觑一眼,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亦昕一手甩开兰妃,赤脚跑去打开了门,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门外的廖飞武。他一阵霹雳追问:“失火?是不是那方老贼同党的阴谋,是不是来救他出去的?那老贼被救出去了还是烧死了?他到底还在不在?”
廖飞武怔愣了一下,才醒悟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连忙回道:“回皇上,方唐之现在在西狱安然无恙,有重兵把守,请皇上放心。失火的是东狱,大火已经被扑灭,但伤亡惨重,是微臣的失职,请皇上降罪。”
哦,原来是东狱失火,秦亦昕松了一口气。那些无关要紧的囚犯,死几个也无妨。他在意的只是方唐之那老贼,他可不想他那么快死了,他还想看看他临刑时的表情呢,哈哈,那一定非常有趣。
秦亦昕这才注意到一本正经跪着的廖飞武满身脏兮兮的,尤其是脸上还是手上,看样子大火扑灭还来不及清理就进宫来了。至于失火的原因,反正无关要紧,就不追究了。他正困着呢,还有娇软柔媚的兰妃在床上等着他,让她久等了,万一她生气了,可就不好哄了。于是他大度道:“廖卿虽巡查不力,但救火有功,将功补过,朕就不追究了,今晚廖卿和众士兵们都辛苦了。”转头向徐通,“徐公公,传朕旨意,吩咐膳房备好酒好菜犒劳廖卿和众士兵们。”
“是。”徐通毕恭毕敬。
“那就这样了。”秦亦昕一拍手,“其它事宜明日再议,都退了吧。”说着就已迫不及待回龙床和兰妃温存去了。
廖飞武完全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了,他想过皇上会大发雷霆,削他职权,甚至摘了他脑袋,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现在想想,幸好失火的不是西狱,如果方唐之有个三长两短,或者飞天遁地不见了,他现在肯定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累成一瘫的众士兵们,见到头儿带回了宫廷好酒好菜,个个眼睛都直了,口水差不多流了出来。又听头儿说,圣上开恩,今晚暂时不用继续巡查,可以一醉方休时,大家欢呼了起来,也不管手脏不脏了,倒了酒,抓起了肉就狼吐虎咽。
酒肉香飘散,盖过了刺鼻的焦味,一场失火的凝重,成了一场欢乐盛宴。廖飞武没有忘了站岗守卫,他命令人也给他们送去酒肉,兄弟就要有福同享。
西狱里头的严长街不断吸着鼻子,好香!嗯,是三年以上的陈年花雕,非常浓香醇厚。等等,还有烤肉的香味,烤肉!严长街发现自己肚子在咕咕闹腾着。他用手肘捅了捅余康,“喂,你闻到了没有?酒肉,香!”
余康苦着脸道:“闻到了,我又开始想念媳妇的红烧肉,馋死我了。”说着,不忘摸摸自己的肚子。
严长街看向严正当,他依然一本正经的样子,严长街顿时觉得很没趣。但实在禁不住香气的折磨,“要不要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讨些酒肉来吃吃?”
余康马上赞同,每天喝着无味的茶水也真是够了。
严正当虽没表态,但脸上已经写着“不可”二字,严长街没好气地看着他,真是死脑筋的家伙。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再一次走了出去。
守卫已经不在岗位上值守,而是在空旷地上围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亦乐乎。严长街吞吞口水,凑了过去。
“请问各位兄弟,你们哪来的酒肉吃,真香,我在里头都被馋出来了。嘿嘿,我也想讨一两碗酒和里头两位兄弟喝喝,不知道各位可行?”严长街一脸讨好的笑容,粗大嗓门也柔了几分。
一位守卫吃得满嘴油腻,用袖子一抹,“这些酒肉都是廖头儿赏赐给咱们的,咱们兄弟几人也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酒肉了,实在舍不得分你,兄弟你也莫怪。不过,你可以去跟廖头儿说说,廖头儿现在在东狱那头,他是好人,肯定不会拒绝你,咱们算来是一条船上的人,一同为朝廷监狱出力的。”
“是是是,这位兄弟说得是,那我就到廖大人面前问问去了,各位兄弟慢用。”严长街强颜欢笑说完就往东狱方向走去,暗暗啐了他们一口,去他娘的同一条船上的人,连点酒肉都舍不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