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贞娘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暗中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皇甫绍的表姐,原本在书中她已经过世了,皇甫绍不论来自哪里,都不会害她,而这个时候正是皇甫绍心防最严重的时候,说是刻意打探什么,没准会适得其反。
看着张贞娘走出了门外,皇甫绍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位表姐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看着叶氏在一旁关怀的眼神,皇甫绍赶紧笑着说道:“娘,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等再过几日你身子好了,咱们就搬回家里去,过些日子你去了书院,可莫要惹那些人了,好生读书,娘还等着你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呢。”
“娘,我能不能不回书院了?”
“也好,在家中温习功课便是,总归是考过一次,心里也该有底了。”叶氏还以为皇甫绍被人打了一顿,不敢再去书院了。他们家在东京城无依无靠,哪怕是被人闹到家中,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也只能忍气吞声,哪儿还敢去书院找人家算账。
“娘,我的意思是,我不参加科举考试了。”
“那怎么能成,皇甫绍,你莫不是忘了你父亲的遗志了?”
“父亲的遗志我从不敢忘,只是我伤了一次,脑中的诗词歌赋全都记不得了,怕是再难进士及第了。”
“那又何妨,你还年轻,不要怕吃苦,忘记了从头开始学便是了,只要你用功,用不了两年,定能背过那些文章。”
皇甫绍苦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便依母亲所言。”他说服不了自己的母亲,只能暂且应下。
叶氏这才露出了笑容:“你好生歇息,莫要劳神费力,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做。”
“娘,我想吃你做的蛋羹汤。”
“好,我这就去做。”
皇甫绍看着母亲的背影,目光飘向了远处,仿佛见到了那一日国破,满街都是北莽的兵卒,那时已是朝廷小官的他,看着满朝文武在北莽的将军面前卑躬屈膝,甚至连后宫妃子都要任人玷污,再也忍不住的他抽出了刀子奔着一个北莽的兵卒而去,可惜那个兵卒只一刀便刺进了他的胸腹,轻视地骂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最后冲着他的身体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心中全是不甘,临死前想到的竟然是前朝的一首诗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如今再让他去书院进学,他宁愿去街头学那些泼皮打架,最少国破之际,也能让北莽的那些兵卒见识见识武朝人的血性。但怎么说服母亲可是个难题,况且本来在政和五年年初已经过世的表姐突然现身,让他怀疑自己那些经历,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因为上天眷顾,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在他出神的功夫,张贞娘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皇甫绍回过神来的瞬间,吓了一跳:“表,表姐”
“干嘛这幅表情,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有,我刚刚在像一些事情,没注意到表姐进屋来。”
“莫要有太多的负担,表姐跟你保证,再回到书院的时候,绝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皇甫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一股记忆重新涌入脑海,仿佛是自己为了与那些人争辩自己的表姐不是一个坏女人,最后被秦枫用砖石砸到了脑袋。
“表姐,我”他本来想说我不想回书院读书了,但转念一想,万一表姐一会儿多嘴跟母亲提起,估摸着母亲又是一阵说教,想到这里他赶紧转了口风:“我有些累了。”
“好吧,你接着歇息,我已经让他们去请了郎中,等郎中诊断一番再说。”
晚些时候,燕青回到了张府,张贞娘一脸八卦的表情:“怎么样,有没有跟师师姑娘聊得很开心?”
“小姐,这院子里头也有院子里头的规矩,总不能一来就见到头牌姑娘,每个人见一次,人家师师姑娘哪儿还有功夫做别的事,我只是在那里谋了一个打杂的差事,承蒙小姐吉言,我真要挣些银子回来了。”
“为何要去打杂?我记得你可是吹弹唱舞,无一不精。”
“小姐,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况且还是东京城里,我哪点微末的本事,哪儿敢拿出来献丑。”燕青这倒是谦虚了,只是他素来不喜张扬,不愿意抢了别人的风头,这才将自己贬低一番。
看着张贞娘有些替他委屈,他笑着说道:“小姐,我在那里打杂也很开心,你是知道我的,往昔最喜欢这些玩意,能进院子里面已经足够开心了,小姐不用为我担忧,小乙难道会一辈子在院子里面打杂么?”
张贞娘哼笑了一声:“你若是能一辈子在师师姑娘的院子里打杂,后人定会为你吟诗作赋,夸你是个痴情种子呢。”
燕青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我出了一身汗,回去洗洗睡了。”
到了第二日,秦枫带着几个奴仆上了门,单单是补品就带了七八样,更别提那些鸡蛋、点心之类的东西了,等把东西全都放在了院中,他跪倒在正堂门前:“前些日子不慎伤了肃瑜贤弟,家父痛骂了我一顿,我这才幡然醒悟,特地上门致歉,还望肃瑜贤弟莫要与我一般见识。”肃瑜是皇甫绍的字,这年头都流行称呼表字。
张贞娘早就看到了他,心中正奇怪,秦家也有人在朝中为官,这么轻易就上门致歉了,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张教头一看秦枫这个架势,知道不是普通人,赶紧让人把他搀起来:“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如今绍儿已经醒过来了,同窗之间哪儿有隔夜的仇怨?”
张贞娘倒是没有拦着张教头,她也想看看这个秦枫到底在搞什么鬼,谁知道秦枫坚持跪在院中:“既然肃瑜贤弟已经苏醒,那便请肃瑜贤弟前来,若是他不肯原谅我,我也带来了鞭子,让他狠狠抽我几十鞭子解气。”
不得不说这秦家还是有些底蕴的,最少这幅忍气吞声的样子,就显得很真诚,当然在学表演的张贞娘看来,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贞娘门前演戏。
“贞娘,你去看看你表弟能不能下床,快让他把他这位同窗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