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唤英的心思显然也与方鸳儿一样,有意不叫何家的人管太多,自个儿帮忙着招呼女眷。
顾颜楚看了看,没见到秦玉楼,想着她定然在里面处理着事情,便与顾唤英说了一声,自走了进去。
绕过院子,才靠近抱厦,便听见里面传来了斥责的声音?
站在门外听了一听,才知是婆子们做事推诿,不肯上心,闹出了许多错误来,秦玉楼如今正训斥着。
向来是婆子们见家中主心骨去了,外家人也来插手,便不将秦玉楼放在眼中,又想着如今事忙,即便有了差错,秦玉楼也不敢斥责太过,总要求着她们先将事办好了,然后再慢慢算账。
可一旦这事上让她们得了脸,以后谁还能治得住她们?
秦玉楼自然也是明白的,因此也不管外面正需要人手,先将这股子风气治住了才是。
听着秦玉楼越说越是气愤,刚开始还有一两个顶嘴拿腔的,渐渐地也都低下了头,心中真真正正惧怕敬畏起来。而秦玉楼甚至已经开始叫人,要行家法或是将人赶出去。
有几个当先的当即便浑身发起颤,却不敢求情。
顾颜楚冷眼望去,见秦玉楼身边的两个嬷嬷竟也是不懂事的,只是立在一旁,也不劝着,便走了进去:“姨娘这是怎么了?远远地,便听见发了好大的火。”
顾颜楚进了屋,那些知道她真性情的,不免更提了一颗心。
秦玉楼再发火,顶多打一顿赶出去便是了,若是叫顾颜楚动了怒,只怕活不成了。
其他不知顾颜楚性情的,面对着秦玉楼的怒火,也不敢言,因此一个个屏声静气。反是秦玉楼,见到顾颜楚来,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是怒火翻腾。
“阿楚来得正好,好好看看这些个东西。看着莫姨娘与大少爷去了,越发起来了,竟敢在这样的日子里作践起我来了。幸得外面英丫头还在,若不然,只怕连阿楚你,也没个好!”
“姨娘切莫这样说,我们是不敢的。只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大事,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了,还请姨娘莫要诬蔑了我们。”一个姓王的婆子忙道。
“诬蔑?”秦玉楼冷笑,“当年将军尸首回临安,夫人殉情去了,府中也是一样的,怎不见你们慌乱?怎见你们一桩桩一件件做得好了?”
“当日夫人的事虽突然,可将军的事,咱们是做足了准备的,倒不觉什么。再也有大小姐调度安排得当,管得住下人”
“怪道姨娘如此生气,敢说这样的话,便该狠狠打一顿赶了出去。”顾颜楚不等王婆子说完,便出声打断,“姐姐与姨娘都是咱们府中的主子,怎么,只有姐姐指使得动你们,姨娘来,便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了不成?”
“可不是吗?我叫人去管奉茶,还满不乐意,抱怨着轻松悠闲的事都叫别人办去了,只叫她做繁重的活。”秦玉楼笑道,眼睛看着底下的一个婆子。
“哦?阿楚却不知是谁定下的规矩,主子给了活计,下人不想着办好,而是比较着繁与简,不满意了,即刻便能甩脸色的。”顾颜楚也冷下了脸,“胡解柱家的,你在府中呆的日子长。阿楚还没出世,你便来了。倒是说说,谁何曾立下这么个规矩。说出来,也叫阿楚学学,回头去了庄府,也好以此管下人的。”
顾颜楚的视线与秦玉楼的汇集到一处,胡解柱家的立刻就跪了下来,叩首道:“小的不敢,小的知错,求姨娘和三小姐饶过这遭。”
“饶过这遭?今日饶了你,明日岂非个个都来我这抱怨,那时还了得了?来人,拖下去打八十军棍,赶出府去,以后再不许进来!”话音刚落,便进来了两个府兵。
府里的这些婆子向来是惧怕这些战场上杀过人的府兵的,平日里遇到了,都要避开,此刻冷不防的进来,唬了她们一跳,又要躲,又不敢躲。
胡解柱家的更是吓得瘫在地上,面色白如霜雪,连着又磕了几个头:“姨娘奶奶饶命!姨娘奶奶饶命!”
“姨娘。”顾颜楚拉了拉秦玉楼的手,似乎有所不忍,“这婆子虽然做错了事,可好歹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这么一顿军棍下去,即便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何况还赶出去,叫她今后怎么活呢。”
“你不知道,就是这些人,仗着在府里日子长了,有几分功劳,一个个的尾巴翘上了天,路上横着走的。如果不好好教训一顿,日后迟早爬到你和你弟弟上去。”秦玉楼道,那婆子本以为有条活路,听了这话,怕得直哭,口中喊着求饶,头不停地触地。
“说到底,姨娘不过是要给个教训。要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日后做事警醒些罢了。如此,小惩大诫一番便好。”顾颜楚笑道,秦玉楼沉吟不语,她便又笑道:“且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她身上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姐姐也不会留她这么久。倒不如先打二十棍子,再叫她将功补过,若是的确办事得力,也就罢了。若还是托大贪懒,或是做事不好,再补上剩下的,依旧赶了出去,姨娘看如何?”
秦玉楼想了想,似是觉得有理:“好,如今便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先予你二十军棍,其余的,事情过了再说。去吧。”
说罢,两个府兵就将胡解柱家的拖了出去,胡解柱家的泣不成声,却还记着告谢。
其他的婆子看着,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顾颜楚便道:“如今家中出了事,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不说做出些什么功绩来,至少也不得有半点差错,如若不然,不等着姨娘发话,我便第一个不轻饶!”
婆子们连连道“是”,顾颜楚与秦玉楼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开始遣兵布将,将事情一件件的分摊了。
婆子们领了事,自忙着去做,尽心尽力,半句闲话也不敢多说。
抱厦中便是人来人往,回事的,领牌子的,不一而往。
顾颜楚坐了一会儿,便出去招呼女客去了。
她接手得快,迎来送往,客人虽多,却不显半点杂乱,一概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顾唤英等,也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
因着事关重大,且顾颜湘才去了不过半年,所以来吊唁的人不少,便是皇城之中,也亲自派了人前来慰问,又带了旨意,令顾颜楚袭了顾颜湘的一品将军,又令顾舟袭了顾倾寒的礼部侍郎。
这本在意料之中,顾颜楚并不在意。
顾舟好歹是个男儿,做了一品将军,即便是个虚职,也不是没有可能折腾出一番风浪来。
相反顾颜楚,不过是个无知怯懦的夫人,得了这个名头,也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
因此旨意来时,顾颜楚并不意外。坦然接过,便要请周德全进去喝茶,周德全随着顾舟进去,只是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按规矩,应在家中停灵七日,而后才去城外伶仃寺中做法事。旨意是第三天下的,第四天,虞子兮却来了。
顾颜楚亲自将人应了进来,虞子兮到了灵堂,上香过后,才道:“太子殿下本也想来的,只是身子不适,故叫妾身替了。”
“安柔谢过太子殿下,谢过虞侧妃。”顾颜楚行了一礼,被虞子兮扶了起来。
顾颜楚对上她的视线,当即引着人去了一间冷清得屋子,叫木秀及两三个府兵在门外守着。
“怎么了吗?”关上门,顾颜楚便问道。
“你夫君与太子殿下说过了,殿下起先不愿意,后不知听你夫君说了什么,又愿意了。”虞子兮笑道。
顾颜楚皱了皱眉:“能别‘你夫君’‘你夫君’的么?”
“他本就是你的夫君,我又没说错。”虞子兮笑道,见她面上似有不耐,又道:“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应当同你说过了,我想带领狼虎军,为姐姐报仇。”
虞子兮摇了摇头,不甚同意:“你不懂得战场上的事,去了也无用。”
“至少能振奋士气。”
“士气并非万能的,若没有一个能统领全局的将领,士气振奋,也不过是死得壮烈点罢了。”
“你知道榭亭么?”顾颜楚问道,虞子兮不由得失笑:“他很厉害,可绝对不会帮你的。”
顾颜楚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又道:“这朝堂之上,并非只有庄洛一个有着军事才能的。舒侯爷当年,也叱咤风云。”
“他凭何帮你?”
“凭他是东秦人,国难当头,便是普通百姓,也知拿起锄头护家,他堂堂侯爷,竟为着所谓的荣华富贵,不敢卫国么?”顾颜楚道,虞子兮点点头,又问:
“贵人不同于太子,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同意你领狼虎军?”
“凭我是一品崇德将军,本该掌东秦军权。如今我不要全部,只要狼虎军一支,他不会不同意。”
闻言,虞子兮不由得笑出声:“若是贵人听到了你这话,不知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