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庄洛自然去了东宫,顾颜楚定省过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季清露那看看,忽的便有丫头来递了帖子。
顾倾寒邀她明月楼一聚。
左右也无其他事,顾颜楚也很是乐意与自己这位同父所生的哥哥再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于是便让风夏去传了信,改约清风楼。
风夏去了之后,顾颜楚便带着木秀和风絮乘上了马车,往清风楼去了。
进了雅间,顾颜楚便坐在窗旁,看那蜂飞蝶舞,实在有趣,又望着霄杭河上缓缓前行着的船舫,望着对面街上熙熙攘攘,一时间,不觉出了神。
直到推门声响起,将顾颜楚的神思唤了回来。
回头一看,顾倾寒面色略有几分灰白,已走到了桌边坐下。
“大哥哥今日怎的想着阿楚了?”顾颜楚笑道,顾倾寒给自己到了杯茶,笑道:
“我以前倒没看出来,三妹妹竟有这样的手段。”
“不敢,和大哥哥比起来,雕虫小技罢了。”顾颜楚道,一只手仍靠在窗框上,撑着脑袋。
“刘善的事,如此便罢了,我也不继续追究,你也别再动作。此次来,不过问你一句话,阿骞呢。”顾倾寒问道。
阿骞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派人去寻过,终究没个下落。
其实阿骞不过是个小子,即便平时办事得力,深得顾倾寒的心,却也没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顾倾寒还有几个心腹,都是能顶替阿骞的。
问题就在于,阿骞知道的事太多了。
他做的那些事,七八成都是叫阿骞去办,余之二三,阿骞也是清楚得很的。
若是他向顾颜楚全盘托出,若是顾颜楚把他交给了林羡,后果不堪设想。
“阿骞是大哥哥身边的人,阿楚怎会知道他去哪了?莫不是在春宵阁呆得久了,一时出不来了?”顾颜楚笑问。
“春宵阁,也是阿骞那种东西能去的?顾颜楚,你我之间,也不必再做戏,你把阿骞交出来,以后我便不再为难于你。”顾倾寒道。
顾颜楚耸了耸肩:“可是阿楚真不知道阿骞去了哪,不然阿楚回去帮你问问素音,他们本是兄妹,素音或许知道,也不一定呢。”
“刘善虽在牢狱中受了些苦,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你打过罚过也罢了,何苦要苦苦相逼?”
顾颜楚看着顾倾寒,见他那模样,似乎真的不知情,也就略略放心一二,继而笑道:“当妹妹的不得不提醒哥哥几句,这种东西,连自己至亲也能出卖,孰能忠心玉大哥哥?不如早日打发了,以绝后患。”
“用什么人,是我的事,你只管把他交出来便好。”
闻言,顾颜楚满带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哥怎的就是不相信阿楚呢?是,阿楚曾经唤他来过,细细问了此事。阿骞向我要了五百两银子才肯开口。”说到这,顾颜楚顿了顿,双眉微蹙,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我叫木秀赶回去把银票取了给他,他才原原本本的说了。自那以后,阿楚便再没见过他了。他一个小子,何德何能,值得我几次三番的去费心思。”
“他只向你要了五百两?”顾倾寒问道,眉头也皱了起来。顾颜楚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暗自后悔当初不该一时气急便要了阿骞的性命,留下来慢慢审问才好。又觉顾倾寒这话问得不对劲,面上却十分地坦然:“是呢,整整五百两银子,他胃口倒大。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后来听木秀说,他出门后口中念叨着什么:‘这下子齐全了’。我当时也没注意,便没叫木秀跟上打探清楚。怎么,出什么差错了不成?”
“没有。”顾倾寒道,眉头却越皱越深,似乎渐渐确定了什么,双眸染上了怒意。
抬眼见顾颜楚正不停地打量着他,随即又恢复如常,道:“疏儿那边,也是你做的手脚?”
顾颜楚不由得失笑:“青石庵中阿楚所做所言,皆是大大方方正正常常,何来手脚一说?且,二姐姐也该收敛些,青石庵不比家中,若是让那等子御史知道二姐姐的作为,只怕会参上一本。大哥哥想想,他们会参谁?”
“顾颜湘也逃脱不了干系。”顾倾寒冷笑道。
“是啊,阿楚就是为了姐姐才这么做的。大哥哥总不会以为,阿楚是为了护着哥哥,才教训二姐姐的吧?”顾颜楚笑得开心,全然将顾倾寒当作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般。
“楚丫头,莫要太过张狂了,登高跌重,总该小心些才是。”
“这些话,正是阿楚要对大哥哥说的。大哥哥做的那些事,也称不上滴水不漏。若是哪日被别人知晓了,才会摔得狠呢。”顾颜楚说道,意有所指,让顾倾寒更加肯定阿骞已将所有的事告知了顾颜楚,心中杀意起。
只是木秀在,他一时半会儿伤不着顾颜楚,反容易叫她逃出去求助。
且这里是清风楼,楼下人声鼎沸,楼外客来客往,在这动手,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处的。
需得再谋划一二,定要叫顾颜楚死得彻底才好。
想着,顾倾寒也不愿与她多言,起身离开。
顾颜楚看着他的背影,并不说话,直到司寇辰推门而入,道顾倾寒已经离开,方道:“司寇大哥,麻烦你替我去查查,顾倾寒私底下,到底是在做着什么事。”
司寇辰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其实这点事,她大可请虞子兮去办。
虞子兮若要查,定然比司寇辰要快得许多,能查到的东西,也会多上不少。
可她毕竟才刚刚产子,总该要她多陪陪自己的孩儿,怎能总是让她为自己的事操心,反而没有属于她的个人时间。
因此,顾颜楚总想着,能不麻烦她,便不去麻烦了。
且,过后一段时日,她还有更要紧的事麻烦虞子兮。
顾颜湘。
近些日子,她与林羡的关系未免太好了,好得,快如同以前一样了。
她该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姐姐对林羡彻底远离呢着实让人费心思啊。
让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心生嫌隙,的确是难。
她倒是可以利用庄洛这一节,只是,她也不想让庄洛在顾颜湘面前太受委屈。
烦啊。
“小姐。”风絮又唤了一声,见顾颜楚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才舒了口气。
“怎么了?”
“奴婢说,方才见大少爷的样子,似乎是中了毒。”
“中毒?”顾颜楚想了想,顾倾寒的脸色,较之平常是比较差。
“具体是什么,奴婢不知,只能确定不是那等子剧毒,一服下去便会起反应的。而是经过日积月累,渐渐起了作用的。”
“你是说,有人在顾倾寒的饮食中下毒?”顾颜楚笑问,忽的,便想到了何静慈。
那个,顾倾寒拼着背上了王八壳子,也一定要娶回家的娇妻。
听说,她也在伶仃寺中立了个无名牌位,理由与自己相同,为狼虎军将士所立。
也不知顾倾寒是否真的爱她爱到了,天真的以为两人能白头偕老,爱到了对她深信,深信她不会伤害自己。
唔或许是的,如果她不知道真相的话。
越想着,顾颜楚越觉得有趣。
她料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想到何静慈会这么做。
也不知到了弥留之时,顾倾寒知道了真相,会作何想法。
她真的快好奇死了。
看着顾颜楚一脸的雀跃与期待,风絮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看向木秀,木秀却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在那站着。
想了想,风絮大着胆子问道:“要不要提醒一下大少爷?”
“提醒他做什么?”顾颜楚斜了风絮一眼,显得有几分不快,“他若身子不适,自己不会去百草堂看大夫不成?”
风絮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跪了下来:“风絮多嘴,求小姐饶命。”
顾颜楚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你们在我身边,也不是一两年了。怎的,最近这段时日,我对你们太过宽纵,叫你们忘了什么不成?”
风絮听了,只是吓得不轻,连连叩了几个头:“奴婢知错,求小姐饶过奴婢这次。”
“求错了人,我可不是那些慈悲的菩萨。”顾颜楚冷笑道,朝木秀使了个眼色。
木秀会意,上前一把拽过风絮,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刃。
风絮吓得泪流不止,却不敢哭出声,又不敢再求饶,越求,顾颜楚越是生气,只好闭上了眼,等着木秀从她手上剜下一块肉来。
“好好的,小姐怎的又生气了?”素音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人皆是一愣,顾颜楚更是迎了上去,不满道:“好好在屋里休息便是,又出来做什么?”
“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的。何况,风絮她们虽也得力,可哪有奴婢伺候得好。”说着,看了风絮一眼,笑道,“可不,又惹小姐生气了。”
“我是想着嫁到了庄家,总该收敛一些,别再任着自己的脾气来。她们倒好,蹬鼻子上脸了。”顾颜楚冷道,素音见杯中茶已凉了些许,便命风絮再去拿些热水来。
木秀看向顾颜楚,见她没表示,便松了手,风絮摔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