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楚一滞,不禁垂下了头,喏喏道:“是,阿楚知道了。”
“秋丫头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屋里人犯了错,是该好好训诫才是。训诫下人不成样子,让她们坏了规矩就成样子了不是?”何净思坐在顾颜楚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对陈敏秋道。她说话,陈敏秋不敢驳斥,正要解释几句,便听庄夫人道:
“思丫头说得是,二小子屋里,也该管管了。露丫头,你也该学学你二嫂子。别成日里让底下人欺负到头上来。”庄夫人道,季清露低了低头,道:“是。”
季清露生性乖巧安分,最易博得长辈喜欢,且她学过些按揉功夫,庄夫人哪里不舒服,叫她按上一按便舒坦了,再加上顾颜楚有意提携,每每要到庄夫人面前是,都拉着她一起。渐渐的,庄夫人也喜欢起季清露来,对她同对几个儿媳一模一样。
“说到你们院子里,敏丫头,听说今儿早晨,你和徐姨娘又吵了起来,怎么回事?”庄夫人问道。
原来因着这几日庄夫人对季清露越来越喜欢,庄溱不由对她也另眼相看了些。加上顾颜楚为其添置了不少东西,渐渐说服她在日常的穿着装扮上上了心,整个人更添了几分风采。庄溱不知不觉中,对她喜欢起来。
这事已叫陈秋敏心中吃味,却不敢发作出来,且不说庄夫人那边过不去。就是顾颜楚一日几次的来,也叫她不好怎么,反而要待她更好。
本来一肚子火没处发,偏巧昨儿个徐元夏不知怎么让庄溱有了兴致,留在了她的屋中。陈秋敏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今儿一早,庄溱才走,便去发了难。
偏偏徐元夏觉得自己有顾颜楚撑腰,野心渐起,也不同往日那般小心翼翼,反而大着胆子与她吵了起来,最后惊动了何净思,才算罢了。
如今听庄夫人提起,陈秋敏不由心惊了两分,笑道:“不过是因为一点子小事起了争执,没什么的。”
“徐姨娘和露丫头,再怎么也是三小子迎进来摆在屋里的姨娘,有来往再正常不过。你若介意,当初便不该让她们进来,既然让她们进来了,就好好相处才是,成日里闹来闹去,成了个什么样子。”
“是。”陈敏秋陪笑道,庄夫人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与顾颜楚等人说话。
说了一会儿后,几人便也各自回去了。
红袖阁中人,依旧好好地跪着,没一个敢起来。
事实上,有风夏等人看着,也没人能起来。
顾颜楚坐在椅上,让木秀去把门关好之后,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不由得笑了:“你们倒有本事,消息传得这样的快,我前脚刚出门,后脚便上赶着告状去了?”
底下人只埋头跪着,并不说话。
“谁说的?”顾颜楚问,便有人答道:“或许是三奶奶偶然看见了。”
顾颜楚挑了挑眉,笑道:“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无人敢应,过了一会儿,才稀稀拉拉的听见了几个“是”。
“掌嘴。”顾颜楚道,风夏几个听了,便要动手,顾颜楚冷笑一声:“她们没有手吗?要你们费力气。”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帘瑶第一个明白,自己给自己扇起了耳光。
渐渐的,众丫头婆子便也开始了。风夏等人一一看着,若发现有偷奸耍滑没下力气的,便一脚猛踹过去,口中骂道:“烂了心的小贱蹄子,惯会使这种伎俩瞒骗奶奶,想学沐儿那几个贱蹄子了不是?”
一连踹了好些个之后,众人方不敢大意,一下子比一下子狠,满屋都是耳光响声。
风秀看着她们好些个嘴角已经出了血,心中难免不忍。
若是素音在,还可劝上一二,可如今素音不在,她们是断然不敢劝的。
顾颜楚喝了一会儿茶,方道:“好了,现在告诉我,三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当即有个丫头指着另一丫头说:“她母亲之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指不定就是她母亲说的。”
那丫头被唬得手脚直颤,连连磕头:“奶奶明鉴,我母亲怕奶奶渴了没水喝,特地是去催水去了,她不敢说的。”
“哄骗谁呢?催水催这么几个时辰?她去宫城里催水了不是?”风夏喝道。
“她母亲呢?叫过来。”鸳鸯道诺,自出去了,没一会儿便跟一个婆子拉拉扯扯地回来了。
“二奶奶,这婆子正在外面听墙角呢。”鸳鸯道,抬手把那婆子推了个趔趄。
那婆子犹不服气,见一个个的双颊通红,唇角落血,自己女儿也在其中,不由心疼得紧,便道:“二奶奶,按理说,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做奴才的,不得说主子的不是。可今日,奴才忍不住要说道两句。”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顾颜楚抬头望了她一眼,“掌嘴。”
木秀上前,将人擒住,风夏便上去狠打起来。
她在顾府也是常教训丫头的,自然知道怎么掌嘴能让对方最痛。没过几下,婆子便一嘴的血,这才知道怕了,要想求饶,却没人给她这个空闲。
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与风夏的力道相比,她们方才就如同闹着玩似的,一个个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去看。
“是你告诉三奶奶,咱们院里的事的?”顾颜楚问道,木秀便松了手,风夏也退去一边。
那婆子跪了下来,磕头哭道:“奴才知错了,求奶奶饶命。”
“你们都记好了,这里是红袖阁,是你们二爷和二奶奶的屋子,不是市井茶坊,用不着芝麻大点儿事都让整个临安城知晓。从今儿开始,这屋里有半句话,让别的院子知道了。若查不出来,大家一心,少不得一起受罚。若是查了出来我活剥了她的皮。若是心中不满的,只管去跟大嫂子与母亲说,该怎么受罚,我受着。若是私底下乱嚼舌根,便将你舌头拔下来,交给厨房仔细做了,你亲自给嚼碎了咽下去。记住没有?”顾颜楚笑道,众人忙不迭地磕头道是,顾颜楚这才满意,点点头,叫她们散了,自己起身回到了内屋中。
那些婆子们倒还罢了,小丫头们哪里受过这样的打与委屈,却又不敢哭生怕被顾颜楚知道,只得暗自抹泪。
庄洛回来时,见一个个的脸上都有伤,双眼红肿,便是帘瑶也不例外,便问了。
帘瑶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庄洛点点头,心中也放心了些。
能把脾气发出来,强过闷在心里闷出病来的。
而且她发了这一通脾气,对自己的气,应该也消了些吧。
想着,庄洛去到了内屋,见顾颜楚正在灯下绣着东西,便凑了上去,笑问道:“夫人在做什么呢?”
顾颜楚只埋头绣着手上的东西,并不搭理。
“我回来时,特意去厨房守着他们做了禾荷酥,夫人要不要尝一尝?”庄洛笑道,把手中拎着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盘子拿了出来,白如霜的禾荷酥在烛光的衬托下,更显得香甜诱人。
顾颜楚仍是不理。
“昨儿个是我不对,我不该胡乱发脾气,更不该那样对你,二奶奶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可好?”庄洛笑道,见顾颜楚置若罔闻,便笑闹着去抢她手上的东西。
他抢,顾颜楚便一松手,起身去拿了本书来看。而后任庄洛怎么说笑搭话,皆是像看不见听不着一样。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顾颜楚也只是安安稳稳地躺着。庄洛知道她气还没消,也不敢动手动脚或是胡乱耍赖。
尤其他知道今儿早上容灼华见过顾颜楚,虽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可顾颜楚从清风楼出来时,面色很是不好,估计这里的气还在呢。
偏又不能主动提起这事,不然顾颜楚知道自己暗中派人跟踪调查她,定然会生更大的气。因此只想着缓一段时间,等明儿早上她的气消了几许,再去道歉讨好,说不定还好些。
岂止,第二天整整一天,顾颜楚依旧没理会他。
不仅如此,第三天、第四天
顾颜楚也不与他吵闹,更不述说自己的委屈,每日里晨昏定省照样去,与姑嫂们相处也十分融洽,就只是当庄洛不存在。
在红袖阁外,或许还装得害羞不与之说话,一回到红袖阁中,便是冷着一张脸,任庄洛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半点改变。
把庄洛急得,找风夏她们,她们也没办法,唯一有办法的素音此时偏又不能来,反叫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一日一日的认错,送上四处寻来的好东西。
这日,顾颜楚正与季清露徐远夏在园中闲逛,帘瑶忽的就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奶奶不好了,侯爷要打死二爷。”
顾颜楚一滞,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回事?”
“似乎是二爷看中了什么东西要买,人家不卖,二爷便将人打了个半死,后闹到衙门里,双方虽然讲和,二爷赔了些银子了事。可这事被侯爷知道了,侯爷气得不轻,已将人绑了起来,说要活活打死。夫人又去了玉泉寺还愿,求奶奶赶紧去看看吧。”帘瑶急得直掉眼泪,顾颜楚与二人说了一声,便急急地跟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