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楚望了她一眼,唇边的笑容渐渐冷却下来:“配不配得上的,你说了不算。”
“顾颜楚,你既然嫁给了他,便好好待他。”容灼华怒道。
“怎的?阿洛向你诉苦了不成,他若觉得我待他不好,大可休妻另娶,顾某人绝无二话。”顾颜楚面上平静一片,容灼华见了,心中更是气恼:
“庄洛是喜欢你,可也不代表他的喜欢容得你这么糟蹋。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会耗尽他对你所有的情感。”
“又与你何干?”顾颜楚失笑道。
“我不过是心中不平,特意提醒你一二罢了。”容灼华道,闻言,顾颜楚更是笑出声。
“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管我夫妻二人是否和睦?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却对其他夫妇之间的评头论足,容家不愧是世代的书香府邸,顾某人自愧不如。”
“你!”容灼华又气又急,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家中向来讲究礼仪周全,即便是有了争执,也是以礼相辩,不曾有过羞辱,顾颜楚这话,里里外外竟连她家中人也牵累上了,却又似乎在情在理,叫她无法反驳,便直接冲了出去。
顾颜楚仍然坐在那儿,双眼目视前方,渐渐地,眸中便现了怒意。
越想着,心中越不是滋味。
她贤良还错了是吧?庄洛拿这冲她发火,容灼华也敢来说三道四的。
她若吃醋不许娶,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人又要戳着脊梁骨说她悍妇善妒,如今她刻意贤良大方,怎的,又不如他们的意了不成?
早知如此,她当初便不该一时冲动应了这门婚事,如今在家中,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些什么事情,自自由由乐得自在,不用成日里做贼似的躲来躲去,整日里迎合上面整治下面,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都要费心周旋。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想着心中越是烦躁,看着桌上那套红瓷的茶具,更是不顺眼,一挥手,将其统统扫到地面上。
木秀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却正撞着顾颜楚要离去:
“我出去走走,你在这陪着素音。”顾颜楚说着,头也没回径直下了楼。
自从之前受了顾颜楚的猜疑,木秀对她的命令再不敢有半点犹豫,她叫不跟,便是住了脚步。
细想想,仍旧不很是放心,便去找了司寇辰。
司寇辰正哄着素音吃药,听木秀如此说,便调了两三个死士在暗地里悄悄跟着。
顾颜楚出了清风楼,也未乘马车,骑上马绝尘而去。
漫无目的地跑了好一会儿,也不怕谁会看见,一抬头,却见春宵阁的招牌就在不远处。
勒停了马,顾颜楚有心想要进去找榭亭说说话,想着自己未扮男装又没戴幕离,去了只怕不方便。
这么一想,方才纾解了几分的郁闷又重凝聚起来,反而更加不耐,索性掉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发足往城外奔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要去哪儿,只是想四处走走跑跑,因而出了城,便不拘着这马,让它想去哪便去哪,在城外林子里来来回回绕了无数个圈后,马也觉得累了,人也是满头大汗,却觉着舒服许多。
于是放慢了速度,让它慢慢走着,心中念头一动,竟然起了马镫,回身整个人躺在了马背上。
一开始平衡十分的不稳,顾颜楚费心折腾了好半晌,竟然比方才骑马跑了那么会儿还要觉着累,幸而后面是找到了那个点,便安然地躺着,任这马儿慢慢前行,自己却是闭上了双眼,一脸的惬意。
马儿时走时停,偶尔站住脚吃些嫩草,偶尔又东南西北的胡逛乱闯,顾颜楚闭着眼,也随它心情,忽而听得马蹄声近,也只当时过路的人,并未在意,却听得一声诧异万分的:“阿楚?”
一睁开眼,却是单筠明。
“阿明哥哥怎的在这?”顾颜楚坐了起来,见单筠明一身的风尘,不由好奇。
“父亲令我去办件事,才回来你这是?”单筠明见顾颜楚反坐在马背上,双腿悬在两侧,来回晃荡,比起平时大有不同,更是一番说不出的动人来。
“在家中闷得发慌,故而出来走走。”顾颜楚笑道,身子转了个方向,正骑在马上,与单筠明一道,缓缓向城门方向而去。
“瞧你这样,伤应当好得差不多了吧。”单筠明见她精神满满,面带红光,不由也放下了心。
“早便好了,多谢阿明哥哥费心思寻来的药,只是阿楚不解,阿明哥哥怎的不直接交给阿楚,反而要通过鸳儿姐姐转赠过来,不觉麻烦吗?”
“麻烦也总比生出些事故来。”单筠明笑道,如今顾颜楚已为人妇,若再与别的男子有所纠缠,传出去了坏了名声不说,就怕庄家人知晓了,给她脸色看。
“你是与庄洛吵架了不是?”单筠明笑道,顾颜楚一愣,待要将心中烦闷的事情说出来,又觉得不合适。
单筠明再好,也不过是个外人,怎好与他说这些,更何况是关于她与庄洛之间的事,因而只是笑道:
“哪有,阿洛哥哥对阿楚好得很呢,只是这嫁了人不比在家中,难得出来一次,我便撒了个娇,自己骑马四处逛逛。”顾颜楚的声音故作欢快,单筠明又看了她半晌,见其眼中洋溢着的幸福不像是假的,便也放下了心。
毕竟庄洛花名在外,叫人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阿明哥哥是去做什么呢?”顾颜楚问道。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外家的祖父仙逝了,我替父亲母亲过去看看。”单筠明道,顾颜楚望着他,忽然便开口:
“阿明哥哥,可能帮阿楚一个忙?”
她说得郑重其事,单筠明也不由得勒停了马:“有什么事?”
顾颜楚只望着他,不语。
单筠明了然,笑道:“阿楚尽管说便是,只要阿明哥哥能办到的,定然鞍前马后。”
“那阿明哥哥先与阿楚去一个地方。”顾颜楚笑道,驱马而行。
单筠明跟着她,直到了清风楼,二人下了马,直往二楼而去。
到了走廊尽头处一间屋子前,顾颜楚悄悄把门推开了个缝,让单筠明去看。
单筠明从门缝中望去,只见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并没什么奇怪。
又仔细一看,那女子,似乎与顾颜楚身边那个叫素音的婢女相貌相似。
“素音?”
顾颜楚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素音她前些日子被歹人辱了清白,如今整个人已经糊涂了,我又不能带她回去,将此事公之于众。”顾颜楚说着,眼眶不觉就红了,只是强忍着,面上还勉强扯出了个笑容:“本来阿楚是想把她父亲母亲接来照顾的,她父亲偏又陷入了官司里,一时脱不开身,只得暂时安置在清风楼里,请人来照顾。”
单筠明听了,点点头:“我在城中也有几处家人不知道的私宅,阿楚若是信得过我,可将素音挪过去,我亲自安排人照顾。”
“阿楚自然是信得过哥哥的,只是素音受了太大的惊吓,如今连我也认不出,也不得靠近,只怕她不认识哥哥,不肯跟哥哥走。”顾颜楚道,望了一眼屋中的情景,泪水终究是忍不住,掉落下来。
单筠明心中一紧,连忙递上一块方帕,笑道:“不若我先进去试试,若素音真认不出我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顾颜楚点了点头,便抬手敲响了门,听得一声“请进”之后,方推门而入。
素音已经躲在了司寇辰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来,不安地望着他们。
单筠明看了一眼顾颜楚,上前一步,笑问道:“素音,你可还记得我吗?”
素音本在他上前的时候变唬得往后缩了一缩,忽听到这句话,又将头冒了出来,仔细望着单筠明。
“我姓单,叫单筠明,是你家三小姐的朋友。”
“三小姐”素音喃喃几句,忽的便激动起来,“小姐,让小姐小心、小心大少爷、小心阿骞小姐有危险!”
素音抓着司寇辰的手臂,激动地大喊,司寇辰忙着又抚慰了好几句,才让她渐渐平和下来,口中却仍旧念叨着要去救小姐。
“放心,阿楚现在很好,只有一点不好。”单筠明笑道,素音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单筠明见状,试探着向前一步,见素音并未有什么反应,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边,还距着三两步时,便停了下来,“她担心你得很,整日里吃不下睡不着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素音眨了眨眼,眼圈变红了,眸中泪水浮动,令人心生怜意。
“你想不想让阿楚伤心?”
素音摇了摇头,哭道:“素音有错”
“素音没错,素音做得很好,只是现在素音要跟着在下一起去个安静地方,好好养病,病好了,才能回到阿楚身边,安慰她,保护她,是不是?”单筠明笑道,伸出了一只手,手心向上。
顾颜楚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若是素音为这个动作,又受了刺激,病情更加严重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