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中丝毫不掩盖对京寰阁的憎恶,顾颜楚越发的好奇:“小葵也与京寰阁有过不快么?”
虞子兮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是,目光也变得缥缈起来:“曾经我也同你一样。”
一样为京寰阁所害,一样的惨死。
这话虞子兮并未说出口,顾颜楚却是明白。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还好,有一人在身边,时而也能谈论此事,好过之前孤孤单单的,满腔怨愤无处去发。
“不过你前几日那一场病,病得倒好。”虞子兮笑道,那日司寇辰忽然潜入她的院中,替顾颜楚要些药物,虞子兮依言让人送了去,第二日,顾颜楚病重的消息,则传遍了整个临安。
“何静慈私相授受,无媒苟合,已然是罪不可赦的了,再给她填上一两条罪名,也没什么的。”一阵风吹进来,顾颜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一旁伺候着的素音见了,便不动声色地移了移位置,刚好替顾颜楚挡住了风。
“你这畏寒的毛病怎么还没好。”虞子兮朝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便走过去,唤了个火盆进来,又结结实实地将帐篷关好,不留一点缝隙。
火盆的温度渐渐充斥了帐篷,顾颜楚这才觉得好了些,揉了揉鼻尖:“老毛病了,哪能说好便好。”
“这次秋狩,许多世家子弟也跟了过来,你可有什么打算。”虞子兮抬手揉了揉额旁穴位,她身旁侍立着的宫婢见了,连忙上前轻轻替她按揉。
“自然要好好亲近景哥哥了,毕竟日后结为了亲家,是要多相处的。”
“你亲近他做什么。”虞子兮嗤鼻,“你应当亲近的是庄洛才对。”
顾颜楚心中猛地一愣,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勉强:“为何要亲近他?”
“现在季桓景满心欢喜的以为是你要嫁给他,正筹备着婚事,只等着日子到了。若是他看见这段期间,你与别的男子交往过密,会如何?”
这还用说?但凡哪个男子见到自己女人与别的男人走得略近了些,都会吃味气恼,若是顾颜楚做得过了些,惹得季桓景发作现在倒没什么,等到时候新嫁娘入了门,真相大白,那么季桓景现在所做的那些看似合理的冲动行为,自然变得滑稽无理,无论如何,都会沦为笑柄。
季家那样的注重颜面,季桓景受众人所耻笑,自然是一份极好的大礼。
“可是,为何非要庄洛?旁的人不也行么?”
“要让季桓景克制不住自己而发火的,定然是要有些寻常男女之间所没有的亲密动作,和别人,你不会觉得恶心?再者,庄洛与你一同长大,他又是那样的性子,偶尔逾矩了,旁人也不会想得太多。若是换一个人,只怕你的传闻中,又要多一个男人了。”
“我不在意这些。”顾颜楚道,她好容易才彻底下定决心与庄洛断了,现在又无缘无故地去撩拨,岂不是戏耍庄洛么。
“你自然是不在意的,再难听的话,你也听过,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向来内敛羞涩的顾颜楚,无端端与一男子行为亲密,不怕别人怀疑么?”虞子兮笑道,直戳要害。
顾颜楚不惧外人的议论,也不惧什么名节受损,甚至可以推波助澜。
可她万不能在此刻露出马脚,若是这么做了,旁的不说,顾颜湘第一个就会察觉出不对劲。
一旦让她们有了防备,再要行事,可就难了。
庄洛却不同,他有个纨绔子弟的名声,平日里与她相处时,也爱有些暧昧的言语动作,即便偶尔过了些,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而且,他也是唯一一个与顾颜楚有肌肤之亲,后者却不觉得恶心的人。
自从经历过牢狱中的那场灾难,顾颜楚看着每个男人,都觉得恶心,尤其是与他们靠得近些,似乎都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更别说是有什么接触。天知道之前与季桓景纠缠,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忍耐着,才让自己面上没有透露出半分不对。
可庄洛却是个例外,与他在一起,顾颜楚只觉得轻松自在,不会难受,更不会回想起那一幕幕残忍的景象。
似乎,他是唯一的人选了。
顾颜楚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你也没必要急着和他撇清关系,如今的你已经与之前不同了,他自然也不会走上以前的路。倒不如顺其自然,岂非好些?”虞子兮道,顾颜楚却猛然抬起头,看了她半晌,方开口道:
“你为何一直撮合我与庄洛。”
“嘁,谁有空撮合你与他了,我只是怕你做得太明显,叫人发现不对罢了。”虞子兮已然闭上了眼,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疲态,顾颜楚见她累了,便也只好告辞,临出门前,虞子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有些事,顺其自然便好,不然容易造成反效果。”
顾颜楚不答,径直走了出去,却一直思索着她这话的意思。
上一世,虞子兮活得比自己久,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些。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庄洛的,所以才这么说。
顾颜楚一直是害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从而再次连累的庄洛,可听虞子兮的意思,似乎是自己与庄洛保持了距离,反而会害了他。
或许,是与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
难不成,庄洛终究会被那组织所累?
对了,应该是这样,所以虞子兮才叫她与庄洛接近。只有与庄洛接近了,才能渐渐知道那组织的秘密,才能够帮他。
是了,就是这样。
若她一味地躲着庄洛,等到那天真的出了事,她便是想帮忙,也不知何从下手。
才想通了此节,顾颜楚就觉得自己被拽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了林绍含笑的双眼:“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呢?也不看路。”
顾颜楚回头一看,才发现面前有颗手臂粗细的树,若不是林绍及时拉住她,只怕就撞了上去。
“不过胡思乱想罢了,五哥怎的在这?”顾颜楚笑道,将此事揭了过去,林绍也不追问,只道:“他们在那边比骑射,安柔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季桓景也在呢。”
林绍冲她眨了眨眼,顾颜楚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景哥哥在,不是很正常的么?”
季家与顾家的婚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虽然只说是顾家小姐,可从季家人话语之间的意思,众人便都猜到是顾颜楚,林绍本是想打趣,见顾颜楚不承认,也知当她是害羞,便扬声笑过:“随意说说罢了,走吧安柔,咱们瞧热闹去。”
顾颜楚自是跟着去了,果见不少人都在,便连着祁弈秋,也与林羡站在一旁。
他们的比试倒也简单,不过设了几个移动的靶子,叫人骑在马上,展示马技过后,将箭射出。
此时单筠明三箭出了,暂且得了头筹,安然的接受了欢呼,下了马,站到一边。
下一个,本该是季桓景。
他的马已然牵了出来,正要翻身而上,却忽然见到顾颜楚,便先走了过来,笑道:“阿楚怎么来了?”
林绍见到他来,早就自觉地走开,顾颜楚亦是笑得明媚:“五哥叫我来的,轮到阿景哥哥了么?”
“是,今儿胜者可得一个琉璃花瓶,你看看可喜欢?”季桓景道,顾颜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花瓶晶莹剔透,浮刻的翠鸟栩栩如生,果然是上品。
季桓景看着她的眼神,便知她是十分喜欢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上马去了。
顾颜楚看了他半晌,方转过视线,见到了林羡身旁站着的庄洛,走了过去。
“阿楚见过阿羡哥哥。”顾颜楚笑道,先向林羡见了一礼。
“庄洛,待会儿你也不必上了,阿楚来了,这冠军,桓景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的。”林羡此话虽是对庄洛说的,却是看着顾颜楚。
顾颜楚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阿羡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庄洛哥哥的骑射向来是厉害的,怎么叫他不战而降了?”
似乎是被“不战而降”四字刺激了,原本算是默认了的庄洛也开了口:“小阿楚说得是,还未上场,太子殿下怎知我敌不过季桓景。”
“哦?你是要认真了?”林羡诧异道,以往但凡有这样的比试,庄洛都漫不经心,只不让自己拿了倒数,对于第一,向来不去争,因此往往被旁人轻视了,也不在意。
林羡是知道他的性格的,宁愿花心思在勾栏瓦舍之间,也懒得在这上面多耗费半点精力,想着总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管他。
如今,却因着顾颜楚的一句话,激发出了些许好战的心思他是知道庄洛心仪顾颜楚的,也有心撮合,可如今顾颜楚已与季桓景缔结了百年之好,他再掺和进去,便有几分不妥了。
正要开口,忽听一阵欢呼,抬眼原来季桓景三箭连发,直中红心。三支箭呈三角之势,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