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三小姐,你这是要叫咱们淋多久的雨?”大汉大声道。
他的声音本来不小,平日里与人说话都要刻意压低声音。可这雨声太大,他将音量放到了最大,顾颜楚也只是勉强能听得清罢了。
“先生若是不想等了,大可另谋高就。”顾颜楚笑道,朝素音使了个眼色。
素音了然,走到亭边,从包中拿出五十两的银票。
大汉伸手接过,便离开了。
顾颜楚又与素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差不多聊了快半个时辰。这期间,又有人领了银子走了。
这么一来,便只剩下了四个人。
“跟在我身旁,自有一定的规矩。你们只听命于我,别的什么人都不必理。过一会儿,我会带你们去清风楼里做事。你们要记住,清风楼中,除了彼此,谁也不可信。你们可以跟清风楼中的伙计相交,但切忌交心。也别想着与他们同谋什么商量什么。我每月会去清风楼一趟,你们要将这月发生的事,无论大小,都与我仔细说一遍。其他时间内,若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便去顾府侧门,只说找素音便好。”
四人道诺,顾颜楚望着他们,似乎十分满意一般地,点了点头。素音这才打着伞,走到四人面前,笑道:
“诸位跟我来吧。”
素音带着几人往外走了些,除了顾颜楚来时乘的那辆马车,旁边还有一辆。
“车上有干净衣裳,诸位换了,烤烤火吧。”素音道,那四人便先后走了上去。
马车门才关上,顾颜楚便打着伞走了过来。
素音连忙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伞,送着她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清风楼门口。
顾颜楚下了车,直接带着几人去了后院,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周昌才方赶了过来。
“见过小姐。”周昌才施了一礼,顾颜楚点点头,道:“我这里带了几个人来,要在清风楼找些事做。”
周昌才面露几分为难之色:“小姐,咱们向来不用阁外的人。”
顾颜楚冷笑一声:“这清风楼,到底是我的,还是京寰阁的。我要招几个伙计,还需京寰阁同意不成?”
“属下并非此意,只是”
“周掌柜的若是不屑与京寰阁外的人共事,大可另谋高就。在下绝不阻拦。”顾颜楚站起身来,直接面对着那几人:
“你以后便负责买办之事,定要好好对比质量,清风阁的菜食绝不能出了问题。你去账房,尽快把清风楼历年来的账理清楚了。至于每月的结余,也不必送到哪个钱庄去,找个地方好好看管。钱庄银号总没有自己家里靠谱的。厨房的事,我全权交给了你,但凡出一点问题,我不会放过你。客房的事,便要交给你了,是苦些累些,可一点差错也不能有,明白吗?”顾颜楚将那四人,分别安排到了四个不同的地方。
四人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们本以为跟着来是从最底下的做起,可是看见顾颜楚的意思,他们四个竟分别是这四处地方的管事。
尤其是那个孩子,顾颜楚竟叫他去管厨房的事。
小孩子哪里懂得了这许多?
周昌才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不屑。
顾颜楚斜了他一眼,又不急不慢的补充道:“若有人不服管、故意为难或者闹事不听话的,直接发了银子赶出去。”
“小姐,若是所有人都这样怎么办?”素音看着那些看着热闹的伙计,故意提高了声音。
“全赶了。这清风楼便是不开了,也比养一群白眼狼的好。”顾颜楚道,又看向那四人:“听明白了吗?”
“是。”四人齐声道。
顾颜楚又环视周围一圈,直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方才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素音方才开口道:“小姐,叫他们四个去对阵整个清风楼的人,会不会太为难了些?”
“四个人,我给足了全力,若是这样还连一个清风楼也拿不下,留着有什么用。”顾颜楚倒是不以为然,她的人,不需要多,但一定要精。
像那种只会拿钱却办不了事的废物,她才不屑留在身边。
素音仔细想了想,方才笑了:“小姐这才是在试炼他们呢。”
包括她在内,都认为那四人熬过了这场大雨的洗礼,便是通过了这场考验,正松了一口气,却不想,真正的试炼,已经到了面前。
“他们若能成功,自然是好。若失败了,大不了失去一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清风楼,也没怎么的。”顾颜楚笑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已经多少人了?”
“粗略数着,也有五六个了。”素音笑道。
这段时日,莫颔院中的那些丫头婆子,也开始找机会跟毓秀阁攀关系。
由于有着素音的授意,毓秀阁中的人照单全收,同时也仔细打量观察着那些人,若是有觉得还能入眼的,便荐到素音那去。
加上昨儿晚上的那个,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你瞧着,有几个可用的。”
“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若小姐真的要用,还得多考虑考虑。”素音劝道。
“一群背叛旧主的东西,谁稀罕她们的忠心?”顾颜楚冷笑,“只要可用就是了。”
“若只要可用,便都可以。毕竟利益所驱,她们定然是愿意帮小姐的。至于忠心也不是不能养出来的,只是看着小姐要怎么养。”
“这件事,我便交给你。做好了,别反叫人利用了。”顾颜楚看着素音的双眼,格外认真。不论如何,素音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倘或有不察之处,也是正常。
只是这一个不察,很有可能就中了莫颔的计,反而被其所伤。
“素音明白。”素音道。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顾府,顾颜楚才一下车,便听得有人喊道:“安柔!”
回首望去,却是林绍披着蓑衣,骑着马停在那处。
“五哥。”顾颜楚笑道,便走了过去。
林绍下了马迎了过来:“你这是去哪了?”
“屋子里闷得慌,四处走走。五哥怎么来了?”顾颜楚笑道。
“来找你啊。”林绍看了看还未来得及拉走的马车,笑道,“雨大,咱们去车上说话。”
“听说阿楚近些日子可厉害了。”林绍整了整衣裳下摆,笑道。
“五哥是从哪里听说的?”顾颜楚好奇道。
“还用说吗?临安城都传遍了。顾家那个内敛胆小的三小姐,不知怎么就转了性子,开始打理起府上的事了,还有模有样的。”
顾颜楚低眉一笑,含了几分羞涩:“阿楚只是想着,姐姐在边关处辛苦。不应该再叫她为阿楚担心了。”
林绍点点头,又道:“可是今日,安柔便受了委屈了,对吧?”
顾颜楚抬头望着林绍,半是惊讶半是好奇地开口:“五哥怎么知道的?”
“你家的那些个小子,就坐在屋檐底下摆龙门,五哥可听了不少了。”林绍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倒把顾颜楚给逗得笑了起来。
“莫姨娘不高兴,也是应该的。只是秦姨娘实在病得中了,阿楚实在不忍心,且舟儿也快及冠了,总不好叫他生母屋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早听大哥说莫颔擅权,自认为是当家主母,对于其他两位姨娘一味地欺压,有时甚至欺负到咱们安柔身上来,实在可恶。”林绍说着一拍膝盖,面上已经含了几分怒意。
“姨娘自有她的为难之处,再说了,阿楚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嘛。”顾颜楚笑道,眼珠子一转,又笑,“对了,阿楚还没来得及恭喜五哥呢,如今也是个正经的王爷了。”
皇上在三天之前,下旨封五皇子林绍为康王,赐王府。
“你可别再恭喜了。”林绍连忙告饶,“这几日听‘恭喜’二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对了,那日我迁入王府,宴请众人,你怎的没来?”
“阿楚人虽未到,可不是请大哥哥代为送礼了吗?”
“你是你,顾大人是顾大人。”林绍摆了摆手,“再者说了,你与他向来不和,托他送的礼不作数。”
“五哥怎会觉得我与大哥哥不和的?”顾颜楚眨了眨眼,满是好奇。
“你若与他关系好,那日怎会被吓成那样?”林绍道,顾颜楚知道他说的是林羡带着他来向自己道歉那日的事,便低头一笑,并不分辨些什么。
“说到这,阿楚却想起,过几天便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了吧。”
“可不是吗。”林绍长叹一口气,“这几日大哥忙着,脸上却总没个笑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这,林绍又试探地问向顾颜楚:“安柔,不如你劝劝顾将军,叫她别再与大哥闹别扭了。”
顾颜楚却是摇了摇头:“姐姐可不是闹别扭,她是当真下了决心了。”
林绍复又叹了一口气:“平日里瞧着,顾将军也是个大气识礼的,怎的偏偏在这件事上想不开呢。安柔,若有空闲,你还得在顾将军面前说说好话。我瞧着大哥虽然还强撑着精神,可是显然已经瘦了一大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