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给蒋彤烧点纸吧?”黄梦婉忽然提议。
我愣了一下,问:“今晚?”
“嗯。”黄梦婉点点头,说:“她爸妈在她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管,现在也未必会有给她烧纸的心思。至于她奶奶……唉,听说都快八十了,知道这消息肯定要伤心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扛不住进医院。就算抗住了,恐怕也净顾着伤心了,而且还得赶来学校处理各种后事,未必会马上给她烧纸。咱们好歹室友一场,给她烧点纸,让她到了那边不至于没有钱花,也算是对得起这场缘分了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说实话,如果黄梦婉不跟我她过去的经历,我是肯定不会愿意给她烧纸的。毕竟之前接触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其实挺不友善。但我现在毕竟听说了她的过去,心中难免有些唏嘘,再加上她已经死了,再计较之前的态度,未免显得我有点小气。
罢了,人死为大,我就陪黄梦婉一起,送她最后一程吧。
见我答应了,黄梦婉又说:“咱们学校附近好像没有卖纸钱的那种店,我得出去找找,下午的课我就不去上了,到时候如果老师点名的话,你替我应一声行吗?”
下午那堂课是大课,咱们俩班在一起上,我本来也是要去的,点名时候帮她应一声,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大学里的老师都不怎么管学生,点名也只是偶尔,也不会特意去看底下应声的到底是谁——反正大部分都不认识,只要有人应了,也就行了。
只是……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教室在哪儿,你先陪我过去,然后你再走行吗?”
我实在是怕了学校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林荫小路,尤其是不敢一个人走,万一再闯进什么幻境里可咋办?我可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那么幸运地有惊无险。这才是我想让黄梦婉送我去教室的真正原因。
黄梦婉说:“这有什么不行的,本来就是我拜托你帮忙嘛……等你上完课,我应该也买好东西回来了,到时候我带着你把学校彻底逛一遍,帮你认认路吧?”
“那太好了,我现在除了寝室哪儿都不认识,都不敢随便出去,一出去就得迷路。”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下课以后教室门口不见不散。”
“好。”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下课,我梦游状态随着人群走出教室,下楼的时候才想起来,我跟黄梦婉约好了在教室门口不见不散的。
差点忘了。
我只能赶紧折回去。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赶着去食堂吃晚饭,全都在往下走,只有我一个人逆着人流往上,速度自然很慢,而且一路上听了不少抱怨。我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往上挪,等我重新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整条走廊上只有我自己,教室门也已经上了锁,所以黄梦婉不可能在里面。
说好了不见不散的呢,她去哪儿了?
“黄梦婉?”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下,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了好几次。
没有回应。
难道是她还没到?是临时有别的事情耽误了吧?我掏出手机想要打给她问问,旋即尴尬地意识到,我压根就没要过她的号码。
我可真是犯二了,应该先问一下她的号码才对。唉,之前也是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本以为三个小时足够她买完东西回来了……
我郁闷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盼着她赶紧出现。脚步声在走廊上显得很重,我心里隐隐地有点发毛。
她怎么还不来……
忽然,走廊上的所有灯泡一起闪了起来,忽明忽暗中,我似乎看到远处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黄……”后面的两个字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直觉告诉我,那个人绝对不是黄梦婉。
我心脏狂跳,一心只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绝对不能被那个奇怪的人找到……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对于危险的本能,是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天性。
躲起来,必须躲起来。
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我。
“嗡——”
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所有的灯全都灭了,走廊上再没有丝毫光亮。
我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像是有什么东西紧贴在我的背后,还不断地往我耳朵根后边吹气。我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坏了,可是回身去摸的时候,又什么都摸不到。
在转过身,那种冰冷的感觉又会出现。
我快被折磨崩溃了,只能把后背贴到墙上,才能停止脑中诡异恐怖的想象。
冰冷而坚实的墙壁,是我此刻最后的安全感。
快点来电吧,快点亮起来吧……
我不断地在心里祈祷着,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还可以用手机照明。我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掏出来,却又迟疑了,因为我真的害怕按亮屏幕的那一瞬,会看到某种可怕的东西其实就站在我面前。
可是不按的话我也同样会害怕,黑暗里仿佛处处都藏着怪物,我甚至觉得自己快被怪物包围了。
不管了,反正怎么都是害怕。拼了!
我鼓足勇气用力地按下了解锁键……
然而,屏幕并没有亮起来。
没电了?不可能啊!我之前试图给黄梦婉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还有两格电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自动关机了!
一定是有某种力量,干扰了它……就像干扰这些电灯一样。其实没有停电,灯泡也没有坏掉,我的手机也没出故障,一切都是因为神秘的力量在作祟。
真的……有鬼。
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右边的肩膀上凉凉的,像是搭了一只冰凉的手。
我带着哭腔小声说:“大大大大……大哥,呃,大姐……我我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放放放放过我吧,我我我求求你了……”
一阵阴风吹到我的右耳上,这回我无比决定,这绝对不是幻觉。
真的,那个鬼就站在我的右手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她)离我很近,可能还跟我说话了!
但我听不见他(她)的声音。
我不断在脑子里想象着各种可怕的形象,已经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阴风停止,但那只手并没有从我的肩膀上拿开,像是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哆嗦着说:“我听不见你说话……”
阴风又起,我的耳垂上也传来微凉的触感,那只鬼似乎已经把嘴唇凑到我的耳朵边上了。
可我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风又停了,她还在等我的回应。
怎么办,该说实话吗?如果他(她)知道这样都没办法跟我沟通,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要了我的命?
可是不说的话,结果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区别吧?
真是的,选谁不好,为什么非得选中我啊!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什么从进校园开始就没消停过啊!我觉得来这里上学就是个错误!
我好想立刻回家,这么可怕的学校我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什么学历不学历的,我宁可去饭店里端盘子,也不想再念了!
呜呜呜,如果我这次还能侥幸不死,我一定立马打电话告诉爸妈,我不念了!我今晚就回家!
鬼魂这次并没有等待太久,见我没有回应,就明白了我肯定又没听见。于是他(她)慢慢把手拿开,碰了碰我的右边衣袋,略略停顿,怕我不明白似的又碰了两下。
我赶紧把口袋里的蛇鳞掏出来,捧在手心里战战兢兢地问:“你……你是想要这个吗?那你拿走吧!”
这种可怕的玩意,我压根就不应该留着。
“拜托,拿了东西就放过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参与……”我不想去猜测这个鬼魂是谁,尽管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想赶快回家。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进这所学校了!
然而,预期中的冰凉触感并未出现,周遭的空气反倒是略微回升了一点点。那个鬼魂,似乎正在离我而去。
下一秒,灯光大亮,晃得我双目刺痛。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瞬,我看见那块蛇鳞仍然躺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个鬼魂,真的没有把它拿走。
“风芊浔!”黄梦婉顺着楼梯跑上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不、不好意思啊……路上碰见一个老同学,非得拉着我去喝东西……”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自以为是笑容的表情,并且悄悄地把蛇鳞放回了口袋里。
黄梦婉又喘了一会儿,才终于把气喘匀,走过来拉我的手,说:“走吧,咱们先去吃东西,吃完了我再带你去认路。我查过你们班的课表了,晚上没课,咱们时间很充足……”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两下,有短信进来了。我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这条短信应该跟刚才那个鬼魂有关系。
我顿住脚步,略带歉意地冲着黄梦婉说:“不好意思,晚上我不能跟你一起烧纸了……认路什么的,也不必了,实在不好意思。”
“为、为什么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黄梦婉意外又不解地问。
我由于了一下,含糊地说:“我……我想退学回家,今晚就走。”
“这么急?”黄梦婉更惊讶了,“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要退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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